1

“然而，世界上一切的新尝试都是史无前例的。”

所谓政治，首要的是对某一现象做出定义和解释。对此，青木辽的说明则是：“大版至今仍会出现黑道之间的械斗，这更说明神室町的3K作战是有必要的平和手段。”

荒川雅彦靠在病床上，手里的平板电脑里播放着东京都知事的政治评论节目。他问：“爷爷和春日在一起吗？”

“啊……嗯。”荒川真澄得以幸存，但理所当然不可能回到近江联盟，最近的行动重心姑且是没办法回到关西和东城会传奇们一起组建保安公司了。但青木辽是否还会发出第二次命令，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春日作为保障，当然时刻跟随在身边。

“是吗……啊，泽城给我发了短信啊。没办法回的吧……瞒着他的事太多了，现在连我都加入了啊。”雅彦放下手机，“知事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现在还是休息一下会比较好吧？”纱荣子把切成块的苹果扎好了牙签递给他。他沉默的接过，说：“我没事的……倒是很抱歉，这种时候居然要您陪我。”

“这种程度的事没关系啦……哈哈。”纱荣子摆摆手，有些强颜欢笑的尴尬。孩子受了重伤，父母双方却没有一个能抽出时间来陪护的。

不，与其说是没有时间，不如说是他们都不能因此打上照面。他们彼此的时间和精力，大概都花在对付对方的事上了。

现在春日一番也在紧张的准备选举的事吧，真是不可思议的人生经历。因为杀人入狱十八年的前黑道，现在居然要去参加众议院议员选举。与此相对的更不可思议的，简直能称作不可思议本身的事实。他与东京都知事之间有着这位不可磨灭的罪证。

这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吗？

异人町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能与青木辽的人气相提并论的角色。但真要让春日一番亲自去参加选举，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的事。

荒川雅彦在手机上和春日反而道喜：“我就觉得说不定会有这么一天，作为知名企业家，你要好好表现啊。”

说到选举，荒川雅彦其实有很多话要说。

当天晚上，春日收到了一份十分详细的选举演讲细节事项。

春日：哪来的？这种东西也有攻略吗？

雅彦：爸爸电脑里我拷贝了一份。

雅彦：他放在家里的电脑没什么别的重要的东西。

春日：！少主不知道吗

其实，青木辽早就不应该还需要这种幼稚的笔记了，等春日打开这份文件，他才发现这份文件的真相。

2

雅彦或许都不清楚——这份文件的名字叫做《如何在众人面前自如的演讲》。真要论内容的年份，大概可以追溯的到二十多年以前。

19岁的时候，春日一番第一次被交代主持组里的晚会。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荒川真斗坐在床上看着春日一番把主持稿改了又改。说一个破晚会真的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

春日一番说：“不行啊少主！要是搞砸的话泽城大哥会做掉我的。”

荒川真斗回忆起泽城丈对春日一番那莫名其妙的敌意，想到事实确实也如此，即便自己去说泽城也不会对春日网开一面——这种事，好像这些年来发生过太多次了。

“……要不要帮忙。”荒川真斗憋出了一句话。“我在高中当过广播播音员。”

虽然那也并非自己多乐意，只是因为腿脚不便，老师们无论如何都想要通过别的方式加深他与其他同学的联系。但即便学校里每天都广播着他的声音，那些诗歌和俳句也从未被谁真正听进去过。

“少主……简直就是神啊。”春日一番凑着一张傻脸过来，跟大型犬一样把热乎乎的体温传达过来，荒川真斗突兀的感受到一阵不自在，僵硬着身体往后离远了一些：“别离我太近……”但说完，他就后悔了。

春日一番尽力维护的、他们之间那宛如兄弟一般的假象，在两个人的性别分化后就逐渐变得尴尬而可笑。可那是性别的原因吗？荒川真斗在心里质询，似乎有什么更关键的事，让他们从相遇之后就一直在渐行渐远。

“抱歉！我太激动了！”春日笑起来。

荒川真斗说：“我看你已经不紧张了。”

“怎么会不紧张呢？”春日一番抱着头焦虑。

荒川真斗犹豫了一下，说：“我会在后面看着你的。”

对上春日一番惊喜的目光，他又加了一句：“……只是在很后面看着，我又不是组员。”

现在，青木知事又要站在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了。这反而是陌生中的一股熟悉——从监狱出来后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少主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显得都无足轻重了。

哪有勇者的冒险之旅是一帆风顺的呢？

主持过组里数次晚会的春日一番早就摆脱在人前演讲会紧张的情况，何况这份笔记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是那十八年也没能让他忘掉一个标点符号。

一番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原本都要忘了紧张是什么感觉了。”但很快，他便觉得这句话还是不对，上次见到少主时，他本来也很紧张。现在知道有雅彦的存在，想到哪天一定会再度与少主相遇，他就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宛如回到19岁的那个晚上，只是他也清楚第二天无论他迎接什么，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不会有少主陪伴了。

接到雅彦的电话时， 对久米围堵无果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泽城要杀星野龙平，但是，爷爷已经赶过去了。”雅彦在电话里说，“具体的情况我们之后再说，我立刻去车站。”

“老爹？不对，你不待在医院的话少主会担心的。”春日一番无力的劝说，但他的步伐也完全无法停下。从养育之恩这方面来讲他实在是没立场要求雅彦退出这场争端。

“他早就没空管我了。”雅彦面对着站台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把电话贴紧了脸颊，低声说：“关于这件事……我觉得，还差一点点……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觉得怪异的地方。”

他挂断电话，想起泽城最后发出的消息。他可是很聪明的。虽然有些许抱歉，但这十几年来他跟泽城撒的谎大大小小不下上千次——这记录恐怕足以打破春日留下的了。

3

没有人慢了一步，只不过是知事永远能抢占先机。该这么说吗？

纱荣子带着雅彦离开了星野龙平的办公室，在尸体旁边听三个男人剖白内心的事还是有些超出雅彦的年龄评级。

“我还以为又要打一架。”她感叹着。

“不会的。”反倒是雅彦在宽慰她，“只要荒川真澄还活着，饱受折磨的就只会是泽城。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他坐在楼梯口，捧着脸像发呆一样。

“一会儿他们出来还会有人要我吗？”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纱荣子惊讶，“不会的不会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刚回到日本的时候一直有个奇怪的猜测。我，到现在还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所以一直不知道爷爷和泽城的第二性别。光是看氛围的话……知事没有和我讲过很多爷爷的事，所以我就以为……”雅彦托着腮说。

纱荣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神情中迸发出了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的八卦之光。“难道说……”

“虽然闻不到，但我觉得知事因为这件事，对泽城可能有不少误会。既然是这样的情况，那和我猜的也不会差很多了。”雅彦笑着，“喜欢啊讨厌啊这种事，很容易就能看的出来的。”

“那么……”知事喜欢阿一吗？

“就算我看得出来，他也不会承认的吧。……泽城也是一样的人，有时候总觉得，他们两个倒是更像父子啊。”

他闭上眼睛，默念道：“世上的一切，在发生之前都是没有先例的。”

“何必畏惧那必经的真相。”他坚定不移的讲着，却更加让人没办法忽略那颤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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