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它甩手。

先是我。

我的尸体在空中翻滚半圈，像一袋被掏空的校服，带着脑浆和屎尿的尾巴，划出一道恶心的弧线，砸向防线的沙袋堆。

“咚”一声闷响，我趴在沙袋上，姿势和刚才在地上一样，脸埋进自己的血泊里，裂到耳根的嘴还张着，像在无声地笑。

接着是王佳佳。

她被扔得更高，像一颗带血的炮弹，砸在铁丝网上，尖刺钩住她敞开的腹腔，撕开更大的口子，胆汁和黑血顺着网流下。

她没有死，双手抓住铁丝，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嘶吼，开始往人类那边爬，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枪声终于停了。

一发穿甲燃烧弹正中尸王的半颗脑壳。

橘红色的火焰“轰”地窜起，把那团蠕动的黑色触须烧得噼啪作响。

它发出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嘶吼，像整座城市在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口气。

然后那座三米高的肉山跪了下去，先是膝盖砸碎沥青，接着整个上身轰然倒下，砸在防线前，把沙袋墙压塌了一大片。

尸群失去了压在脑子里的那股重量，像被抽掉骨头的蛇，瞬间瘫软。

剩下的丧尸有的当场倒毙，有的还在抽搐，却再也迈不动腿。

胜利的号角是从高音喇叭里传出来的，沙哑、颤抖，却带着哭腔。

人类赢了。

天亮得缓慢，像有人把灰白的布一寸寸掀开。

硝烟还没散尽，空气里全是火药、血腥、屎尿和腐烂蛋白被高温烤过的甜腥味。

胜利的欢呼声早就停了，只剩几台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和士兵们压着面罩的粗重喘息。

清理小队一共十二人，穿着厚重的橙色防护服，面罩上蒙着一层白雾。

上面下了死命令：要逐具清点、登记、拍照，防止还有没死透的。

于是他们一具一具地搬，像在搬一袋袋浸了血水的沙子。

尸体堆得最高的那座小山，顶上全是被机枪撕碎的前排丧尸，肠子、脑浆、碎骨混成一团黏糊。

士兵们从边缘开始往下扒，铁铲和钩子一起上，每翻开一具，就发出“咕叽”“啪嗒”的水响。

屎尿、脓血、脑浆被搅得四处飞溅，溅到防护服上立刻被高温消毒灯烤得滋滋作响。

“又一个……操，这肚子炸成花了。”

“小心点，别把肠子勾断了，缠手上恶心死了。”

“这他妈是男的还是女的？分不出来……”

他们一具一具往下搬，尸袋排成黑色的长龙。

终于扒到我。

最先看见我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列兵，枪托拨开盖在我身上的半截男尸，愣了一下。

“……校服？高三的？”

声音隔着面罩嗡嗡的，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我趴在那里，姿势几乎没变：

膝盖跪地，上半身匍匐，脸侧贴着地面，被子弹爆开的左太阳穴对着天空，黑洞洞的。

脑浆早就流光了，只剩一层灰白色的膜挂在颅骨内侧，被风干得微微卷边。

校服衬衫被血和尸液浸得发亮，前襟撕开两道大口子，两团塌陷的乳房像泄了气的皮球，乳头已经脱落，露出下面蛆洞。

短裙彻底碎成布条，挂在胯上像几根腐烂的水草。

下身完全裸露：耻骨上爬满黑血管，阴唇肿成紫黑色，裂缝里嵌着干结的屎渣和血块，大腿内侧的皮肤被屎尿泡得发白起皱，像泡烂的猪皮。

胯下那坨屎尿混合物被地面冻了一夜，结成硬壳，却又因为体温残留而裂开无数缝隙，渗出黄褐色的脓液，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操……这女的被爆头了，还保持着爬的姿势。”

“十七？十八都不到吧？高三七班……我他妈妹妹也是高三。”

“别他妈废话，拍照，装袋。”

闪光灯“咔嚓”一声，我翻白的右眼被照得惨白，像死鱼。

有人蹲下来，用戴手套的手掰正我的脸，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点下意识的温柔。

“脸还挺漂亮的。”

“漂亮个屁，你看她下面，屎都结壳了，跟化粪池里捞出来似的。”

“行了，别说了，快搬。”

他们把我抬起来，尸体轻得可怕，像一袋湿衣服。

防护服的手套蹭过我大腿内侧的屎痂，“咔嚓”碎了一片，掉在地上。

我被平放在地上，屁股朝天，膝盖弯曲，脸侧贴地，爆开的太阳穴对着天空。

屎痂裂开的缝隙里，还在缓慢渗出黄褐色的脓液，顺着股沟流到塑胶布上，积出一小滩。

接着是王佳佳。

她被挂在铁丝网上，腹腔敞开，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布娃娃。

士兵用液压钳剪断铁丝，“咔嚓咔嚓”几声，她软软地掉下来，砸在塑胶布上，正好压在我身上。

她的脸，准确地说，是那半张还剩下的脸，直接埋进了我的屁股。

裂到耳根的嘴正好贴在我溃烂的股沟上，紫黑色的牙龈蹭着我干结的屎痂，发出极轻的“咯吱”声。

她挂下来的左眼球终于彻底掉落，滚到我大腿边，像一颗浑浊的玻璃珠。

腹腔空荡荡的，脊椎弯成诡异的弧度，残余的肠子挂在我的腰侧，像一条湿布。

“……这他妈什么姿势？”

“巧了呗，两个七班的，还他妈叠一起。”

“脖子这口子……啧，被咬成这样还能爬那么远，硬。”

“行了，别墨迹，装一个袋子吧，省事儿。”

他们没再分开我们。

直接把我和王佳佳一起塞进同一个超大尸袋。

我的屁股朝上，王佳佳的脸埋在里面，膝盖顶着我的背，腹腔贴着我的腰。

拉链“嗤啦”一声从脚拉到头，世界彻底黑了。

卡车后斗里，我们被扔在最上面。

每一次颠簸，王佳佳的牙齿就轻轻磕在我溃烂的股沟上，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咯咯”声。

像很久很久以前，

她在教室里小声念英语单词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

再也没有人会叫我们起立回答问题了。

卡车后斗的铁门“哐”一声掀开，带着一整夜屎尿血腥味的冷风灌进来。

我们那只超大尸袋被直接用钩子勾住拉链头，像倒垃圾一样往外一拽，“啪嗒”一声摔在水泥地上，袋口崩开，我和王佳佳滚出来，黏在一起的腐肉被猛地撕开一道口子，发出湿布被撕裂的“嘶啦”声。

卫生兵用喷枪先冲了一遍高浓度过氧化氢，泡沫“噼啪”炸开，冲得我大腿内侧那层厚厚的黄褐色屎痂大片大片脱落，掉在地上像一块块干裂的牛粪。

王佳佳腹腔里残留的肠子断头被泡沫一激，猛地涌出一股暗红色的脓血，顺着她的肋骨往下流，直接灌进我裂开的腹沟，热乎乎、黏糊糊，像有人往我下体倒了一碗滚烫的猪油。

推车“哐当哐当”进解剖室，二十盏无影灯齐刷刷打下来，照得我们尸体表面那层油亮的尸蜡泛着恶心的珍珠光。

沈法医戴着三层手套，手术刀先从我的胸骨正中切入。

腐烂的皮肤早已和肌肉分离，刀尖一挑，整片胸腹皮连同校服残片“哗啦”掀开，像揭一张泡烂的旧墙纸。

皮下脂肪全化成了黄绿色的油脂，一股脑涌出来，顺着不锈钢台面往下淌，滴到地漏里发出“嗞嗞”的油炸声。

肋骨下面，肺叶早被尸王病毒泡得发黑发亮，像两只灌了柏油的气球，沈法医用剪刀“咔嚓”一剪，肺泡里积存的脓血立刻喷出来，溅了她防护面罩一脸，黄色脓水顺着面罩往下流，像鼻涕一样挂在下巴。

“记录：胸腔积脓约1800ml，带有强烈粪臭，疑似肠道细菌逆行感染。”

她用肋骨剪直接把我的胸骨剪断，掀开胸腔，肋骨断面“咔啦咔啦”响，像掰断干树枝。

心脏早就烂成一团灰黑色的果冻，表面爬满细小的白色线虫，沈法医用镊子一夹，整颗心脏“噗”地破了，喷出一股黑红色的稀屎似的液体，带着腐肉碎渣，直接溅到助手的手套上。

助手干呕一声，差点把口罩吐进去。

轮到腹腔。

刀子从耻骨联合往上一路划到剑突，腹壁肌肉早已坏死成豆腐渣，刀口自动向两边翻开。 一层厚厚的黑色坏死组织黏在腹膜上，像烧糊的锅底。

沈法医用手术勺往里一刮，“咕叽”一声，整块坏死组织被铲下来，掉在托盘里，像一坨煮烂的紫黑色海带，表面还挂着半透明的蛆虫茧。

她又伸手进我盆腔最深处，硬生生抠出一团拳头大小的、干结的粪石，表面全是裂缝，裂缝里爬满了已经饿死的蛆，蛆的尸体被挤成白色浆糊，从粪石缝里溢出来，顺着她手套往下滴。

“盆腔粪石约700克，伴大量蛆虫尸膜……这女孩死前至少五天以上完全失禁，且无人清理。”

沈法医把我的尸体重新翻成俯卧位，膝盖强行掰开，摆成跪趴的姿势，和死时一模一样。

无影灯调到最亮，像一把灼热的刀，直接钉在我高高撅起的臀部上。

我的两片臀肉早被屎尿和尸液泡得发白发肿，表皮大片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坏死肌肉，肌肉纤维像泡烂的粉丝，一层层往下垂。

臀沟中央裂开一道深得能看见尾骨的沟，沟里全是干结的黄褐色粪便硬壳，硬壳表面布满裂纹，裂纹里还往外渗着黄绿色的稀脓，带着蛆虫留下的空茧。

“记录：会阴部及肛周重度坏死，伴严重粪便沉积与继发感染。”

她先用粗镊子夹住我左臀残余的皮肤，往两边一扯，

“嘶啦”一声，我整片臀皮肤连皮下组织被撕下来，像撕掉一张泡烂的膏药，露出底下紫黑色的臀大肌。

肌肉已经彻底坏死，变成一块黑红色的、软塌塌的肉冻，镊子一戳就陷进去，拔出来时带出一股浓稠的暗红色腐液，挂着丝。

接着是肛门。

我的肛门括约肌早就完全松弛，肛管外翻，像一朵烂熟的紫黑色蘑菇翻出体外，表面爬满裂口，裂口里嵌着干结的粪渣和碎骨头。

沈法医用止血钳夹住外翻的直肠黏膜，往外一拽，整段直肠被硬生生拖出来三十多厘米，像拽出一根灌满烂泥的黑色橡皮管。

直肠壁薄得像湿纸，已经多处破裂，破口处往外翻着暗红色的黏膜，黏膜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溃疡，溃疡底部还爬着几条没死透的小蛆，细细白白，在灯光下扭来扭去。

“直肠全层坏死，伴多发性穿孔。”

她用剪刀“咔嚓咔嚓”沿着直肠剪开，剪刀每剪一下，就挤出一股带着屎臭的黄绿色脓血，溅到她防护服上，发出“滋滋”的消毒声。

剪到最后，我的整段直肠被摊开在托盘里，像一条黑紫色的、破破烂烂的围巾，围巾里全是裂开的粪石和死蛆。

最恶心的在阴道。

我的阴唇肿得像两块发酵了一周的紫黑色面包，表面全是裂口，裂口里嵌着干结的血块、分泌物和屎渣。

沈法医用两把钩子撑开阴唇，钩子刚一用力，“噗嗤”一声，一股暗褐色的稀屎混合物从阴道口喷出来，带着恶臭，直接溅到她面罩上。

我的阴道壁早已完全坏死，脱落成一条条灰黑色的烂肉条挂在腔道里，腔道深处能直接看见子宫颈残端，一团黑糊糊的烂泥，上面爬满已经干瘪的蛆壳。

她戴上最长的臂式手套，伸手直接插进我的阴道，

整只手没到肘部，

“咕叽咕叽”几下，把残余的子宫连同盆腔里残存的组织全掏了出来。

子宫已经缩成拳头大的一团黑炭，表面全是裂口，裂口里往外渗着黄绿色的脓。

她用刀一剖，子宫壁“啪”地裂开，里面喷出一股浓稠的、带着屎臭的巧克力色脓液，溅得满台面都是。

“子宫全层坏死合并化脓，伴大量粪便逆行污染……”

助手拿吸引器来吸，吸管刚插进去，就被一块拳头大的粪石堵死，粪石表面全是蛆虫咬出来的蜂窝眼，掏出来时还带着一串黏丝。

沈法医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用手术刀从我尾骨到阴骨联合，正中一切到底。

刀尖挑开盆腔残余的腹膜，整片会阴部被彻底翻开，像翻开一朵腐烂的黑色花。

我的盆底肌肉全都没了，只剩一层黑色的坏死组织黏在骨头上，骨头表面全是啃噬痕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啃过。

她伸手进去，在我的直肠和阴道之间残余的隔膜里，硬生生抠出一条拳头粗的、已经干瘪的黑色触须残端。

触须断面呈蜂窝状，里面全是细小的黑色孢子，一碰就碎成黑烟。

“补充记录：

样本A，周子诺，会阴部发现尸王寄生触须残留，直径约3.8cm，长约47cm，已干瘪。

疑似尸王通过肛门-阴道通道植入备用指挥节点。

触须末端曾深入盆腔，与子宫残端缠绕固定。”

她把那条黑色触须扔进福尔马林桶时，桶里的液体立刻变成浓墨色，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像在沸腾。

缝合的时候，她用了最粗的10号线，从尾骨开始，一针一针穿过我烂得不成形的臀肉。

每拉紧一次，烂肉就“噗嗤”喷出一股黄脓，溅到线头上。

最后一针从肛门穿到阴道口，把两片肿烂的阴唇和外翻的直肠强行缝在一起，像缝一个破烂的布袋。

缝完后，她盯着我撅起的臀部看了很久。

那道粗糙的缝合线横在正中，像一道丑陋的拉链，

拉链两边，烂肉还在缓慢渗着黄水，

像永远合不上的嘴。

沈法医把我的尸体重新摆成仰卧位，头垂在解剖台尽头的凹槽里，长发被血和脑浆黏成一绺一绺，却仍遮不住那张脸。

灯光打下来，皮肤是那种死后才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带着细细的青灰色血管纹路，像最高级的瓷。

我的眉毛很长，尾端微微上挑，眼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扇子，沾着干涸的血丝，反而显得更黑。

鼻梁挺而薄，鼻尖有一颗极小的朱砂痣，嘴唇却因为失血微微发紫，唇形依然饱满，带着一点被咬破后留下的、近乎艳丽的暗红。

如果不是左太阳穴那个拳头大的焦黑弹孔，整张脸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长得真好看。”

助手低声嘀咕，被沈法医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骨锯沿着我的额头中线切入时，头皮被完整地掀向两侧，像揭开一幅画。

颅骨完整，只在左太阳穴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缺口，缺口边缘焦黑，脑组织却奇迹般地保留了大半，只是被高温烤得表面发亮，像一块被烤得半熟的奶油蛋糕，泛着诡异的焦糖色。

沈法医用骨锯把我的缺损的颅骨边缘修整齐，“咔啦咔啦”声中，完整的脑组织终于彻底暴露在灯下。

那是一整块保存得近乎完美的少女大脑，表面血管清晰，脑回饱满，颜色却不再是正常的粉白，而是被病毒染成一种深到近乎黑紫的葡萄色，泛着湿润的、金属般的光泽。

她戴上最薄的乳胶手套，指尖刚碰到大脑皮层，我的右嘴角突然轻轻抽了一下。

不是错觉，是真正的肌肉跳动，连带着右眼睑也颤了颤，像被微风拂过的蝶翼。

“残余神经反射还这么强？”

助手的声音发干。

沈法医没回答，只是用镊子轻轻夹住我大脑皮层上一根粗大的血管，往上提起。

那一瞬间，我的脖子猛地向后仰，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极轻的痉挛，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指甲缝里还留着干涸的血垢。

整个尸体像被通了微弱的电流，膝盖微微并拢，大腿内侧那片溃烂的皮肉跟着轻轻抖动，带起一股腐臭的腥甜。

她换了一把更细的神经剥离子，从额叶开始，一点点分离脑膜。

每剥开一片，我的脸就跟着抽一下：

剥额叶时，眉毛高高皱起，像在忍受剧痛；

剥颞叶时，右眼球突然转了一下，瞳孔里那粒黑点清晰地放大成芝麻大小；

剥到枕叶时，我的嘴唇猛地张开，露出里面被咬得稀烂的舌头残端，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气音。

最惊悚的在海马体。

当剥离子挑开海马旁回的瞬间，我的整个身体突然剧烈地弓起，腰猛地离开台面二十多厘米，臀部死死绷紧，溃烂的肛周肌肉跟着收缩，挤出一股黄绿色的稀脓，顺着股沟往下淌。

同时，我的右眼完全翻白，嘴角扯出一个极诡异的弧度，像在笑，又像在无声地尖叫。

痉挛持续了整整七秒，才“啪”地一声重新摔回台面，发出沉闷的肉响。

沈法医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沾着一点脑脊液，亮得像水银。

“……海马体保留了完整的记忆回路。”

她声音低哑，“刚才那一下，是情绪中枢被直接刺激。”

她深吸一口气，剥离子继续深入。

当她终于夹住那粒黄豆大的黑色结晶时，我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

这一次更可怕：

我的双手突然抬起，像拥抱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手指死死抠住台面边缘，指节泛白；

双腿猛地张开到极限，膝盖打颤，溃烂的阴唇跟着痉挛般开合，挤出一股带着血丝的黏液；

脖子向后仰到极致，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吞咽什么。

结晶被完整取出的瞬间，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我的手无力地垂下，腿也合拢，脸重新恢复成那种安静而美丽的神情，只是嘴角残留着刚才那个过分夸张的笑，显得诡异又可怜。

沈法医把那粒结晶放进铅杯时，杯壁立刻蒙上一层细密的黑雾。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伸手替我合上眼睛，指尖碰到眼睑时，我的睫毛轻轻扫过她手套，像最后一次撒娇。

沈法医把我的下巴抬起来，指尖托住下颌骨，让那张脸完全朝向最强的无影灯。

灯光下，嘴唇依旧饱满，却因为失血和脱水而呈现一种近乎妖异的紫红色，像涂了最艳的口红。

唇峰清晰，嘴角却有一道被自己咬穿的小裂口，裂口边缘翻卷，露出里面暗红的肉。

她戴上新的薄手套，用两根食指轻轻撑开我的嘴。

牙齿很白，犬齿微微尖，带着少女特有的锋利。

门牙上有一道极细的崩口。

现在崩口边缘沾着干涸的血痂，像一道小小的伤疤。

口腔黏膜却已经开始溃烂，呈现出大片灰紫色的坏死斑，表面覆着一层黄白色假膜。

空气里立刻飘出一股更浓烈的腐甜味，像烂掉的桃子混着铁锈。

“口腔黏膜全层坏死，伴大面积溃疡及假膜形成。”

她用压舌板强行把我的嘴撑到最大，压舌板一压到舌根，我的下颌突然自己抖了一下，像被惊醒的反射。

舌头整个弹了出来。

那是一条比正常长得多的舌头，颜色深紫发黑，表面布满裂口，裂口里渗着暗红色的血水。

舌尖缺了一大块，缺口边缘参差，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生生撕掉。

舌背上原本细小的味蕾全都肿成黄豆大小的脓疱，脓疱破裂后流出黄绿色的脓液，顺着舌系带往下淌，一直流到咽喉深处。

沈法医用镊子夹住我的舌尖，往外轻轻一提。

舌头被拉得极长，像一条湿滑的紫黑色缎带。

舌系带“啪”地一声被扯断，一股混着血和脓的液体立刻从舌底涌出来，灌进咽喉，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我的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

“舌系带断裂，舌深部撕裂伤……疑似生前被强行拉出。”

她换了一把更长的止血钳，从舌根往里探。

钳子尖碰到会厌软骨时，我的下巴突然猛地抬高，脖子绷出一道漂亮而恐怖的弧线，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咯——”，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同时，我的舌头在钳子里剧烈地抽搐，像一条离水的蛇，舌背上的脓疱全被挤破，黄绿色的脓喷得满钳子都是。

钳子继续往里，

终于夹住了一根极细的、已经干瘪的黑色丝线。

那丝线从舌根正中长出来，像一根倒生的脐带，钻进咽喉，消失在食道深处。

沈法医深吸一口气，用力往外拽。

“嘶啦——”

整根黑色丝线被硬生生拖出来，足有四十多厘米长，表面带着倒刺，倒刺上挂着细小的、已经坏死的舌黏膜碎屑。

丝线被拉出的瞬间，我的整个头部猛地向后仰，喉结剧烈滑动，口腔里喷出一股暗红色的泡沫，带着腥甜的腐臭味。

舌头彻底软下来，垂在嘴外，像一条被煮烂的紫茄子，舌尖还在微微颤抖。

“补充记录：

样本A，周子诺，舌根至食道上段发现尸王寄生神经丝，主干直径0.8mm，分支无数。

疑似用于直接操控声带及吞咽反射。

生前可能曾被强迫发出过某种特定频率的……声音。”

沈法医把那根黑色丝线放进样本瓶时，瓶里的福尔马林立刻变成墨汁色，丝线在里面扭动了两下，才慢慢沉下去。

她最后用棉球擦了擦我的嘴唇，动作轻得像在擦一个熟睡孩子的嘴角。

擦完，她低声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话：

“……原来你连求救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沈法医把我的下巴重新抬高，让整个头部悬空在解剖台边缘的凹槽上方。

她换了一把新的、锋利得像剃刀的十号手术刀，刀尖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蓝光。

“记录：准备完整摘除舌体及舌根寄生神经丝。”

她先用两把弯止血钳夹住我的两侧嘴角，往外强行撑开， 我的下颌关节“咔啦”一声被拉到极限，皮肤与黏膜交界处立刻崩出几道细小的血口子。

口腔被撑成一个完美的圆，我的舌头软软地垂在中间，像一朵肿胀的紫黑色蘑菇。

刀尖先落在舌系带残端。

一刀下去，

“嗤，”

薄薄的系带像纸一样被切断，断口处立刻涌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水，顺着舌底往下淌，滴在凹槽里，发出连续不断的“嗒嗒”声。

舌头因为失去最后的固定，猛地往外滑出十几厘米，舌尖垂到下巴，舌背上破裂的脓疱全被挤破，黄绿色的脓液顺着嘴角往下流，像一条恶心的口水。

沈法医换手，左手用镊子夹住我的舌尖，往外轻轻一提，把整条舌头拉得笔直；

右手刀尖贴着舌根，从左到右，贴着下颌骨内侧的黏膜，一刀划过去。

刀锋切过肌肉与神经的那一刻，

我的整个头部猛地向后一仰，脖子绷成一道漂亮而恐怖的弓形，喉结剧烈上下滑动。

舌根深处那根黑色寄生神经丝被刀刃擦到，发出极轻的“滋啦”一声，像切断一根带电的细线。

我的右手指尖同时痉挛地蜷起，指甲在台面上刮出刺耳的“吱——”，

大腿内侧溃烂的肌肉跟着抽搐，挤出一股黄褐色的稀脓。

刀锋继续，

从舌根左缘，绕过会厌软骨，切断舌腭弓，再到右缘，

一圈下来，整条舌头只剩最深处一点点组织还连着。

沈法医把刀尖插进最后那点连接处，轻轻一挑，

“噗嗤”

我的舌头彻底离体。

被割下来的舌头足有成年男性手掌那么大，沉甸甸地躺在她镊子上，

颜色深紫发黑，表面布满裂口与脓疱，舌尖缺掉的那块缺口边缘参差，像被生生撕掉。

舌根断面处，那根黑色寄生神经丝还连在上面，像一条细长的黑尾巴，随着舌头的晃动轻轻摇摆，末端滴着墨汁一样的液体。

沈法医把舌头放进不锈钢托盘，

“啪嗒”一声，舌头砸在金属面上，溅起几滴脓血。

托盘里，舌头自己抽搐了最后两下，舌尖微微卷起，像想说什么，又彻底安静。

我的口腔里顿时空了一大块，只剩一个血淋淋的洞。

沈法医低头，看见咽喉深处还有一截更细的黑色丝线残端在蠕动，像一条不肯死透的小蛇。

她用长镊子伸进去，一路夹到食道上段，硬生生把残端连同周围一点黏膜一起撕下来，

撕下的瞬间，我的喉咙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呜咽的气音，

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

最后喊了一声名字。

血从口腔深处涌出来，灌满整个洞，顺着嘴角往下淌，流过我苍白的下巴，流过那颗小小的朱砂痣，

滴在台面上，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镜面。

沈法医把我的下巴抬得更高，几乎让颈部折成九十度，喉结那颗小小的、精致的凸起在惨白皮肤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用手指沿着颈部正中线轻轻一划，确定位置，然后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圆刀。

“记录：准备行咽喉及食道上段纵行剖开，追踪寄生神经丝残端。”

刀尖从我的下巴正中落下，顺着颈白线一路向下，

皮肤像丝绸一样被切开，露出底下苍白的皮下脂肪和暗红色的颈阔肌。

刀锋继续，切断我的胸锁乳突肌时发出轻微的“嗤啦”声，像剪断一根湿绳子。

气管软骨环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却已经发灰，环与环之间渗着细细的血丝。

她用两把小拉钩把切口撑开，

我的颈部肌肉向两边翻开，露出整段气管和食道。

气管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黏液，黏液里混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撒了胡椒粉。

沈法医用镊子轻轻一碰，我的喉结突然自己向上提了一下，

“咯。”

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喉鸣，像有人在极深的水下，

最后一次试图说话。

她换了一把细长的直剪刀，从会厌软骨上方开始，

“咔嚓、咔嚓”

一环一环剪开气管前壁。

气管软骨被剪断的瞬间，残留在管腔里的空气被挤出，发出极轻的“嘶——”，

像一声没来得及出口的叹息。

我的管腔内壁溃烂得厉害，黏膜脱落成灰紫色的碎布条，挂在管壁上，

深处能看见声带（两条曾经清亮的声带现在肿得只剩两条紫黑色的肉线，紧紧闭合，像永远合上的嘴唇）。

剪刀继续向下，剪到我的食道入口时，遇到了阻力。

那是一团纠缠的黑色丝线，像一小团湿发，卡在环咽肌的位置。

沈法医用镊子夹住其中最粗的一根，轻轻往外提。

丝线被拉直的瞬间，我的整个脖子猛地向后仰到极限，颈部皮肤绷得几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全部浮现，喉结剧烈上下滑动，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强行提拉。

同时，我的胸腔深处发出一声闷闷的“咕噜”，

仿佛还有一口气卡在肺里，被硬生生挤压出来。

丝线越拉越长，足有五十多厘米，

表面布满倒刺状的微小吸盘，每一个吸盘里都嵌着一点已经坏死的黏膜组织。

当最末端那截终于被扯出食道时，“啵”地一声轻响，

像拔掉一个深埋多年的塞子。

断口处立刻涌出一股暗红色的黏液，带着腥甜的腐臭，

顺着剪开的食道往下淌，一直流到胸骨切迹，积成一小滩发亮的黑色。

沈法医把整团黑色丝线放进托盘，

丝线在金属面上自己扭动了两下，像一条刚离水的泥鳅，

然后彻底不动。

她低头，看见食道后壁还有更细的分支，

像黑色的毛细血管一样，扎进食道肌层，一直蔓延到主动脉弓的高度。

她用刀尖沿着食道后壁划开，整片食道被翻成两半，

内壁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黑色针孔，

针孔深处，能看见极细极细的丝线残端，

还在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抽动。

我的喉结最后抖了一下，

然后彻底垂下，

再也没有动过。

王佳佳被推进来的时候，解剖室里刚刚处理完我，空气里还残留着福尔马林、焦脑和屎尿混合的甜腥味。

她被平放在第二张台上，腹腔敞开，脊椎像被折断的竹片一样弯成一个诡异的S形。

无影灯打下来，照出她那张只剩半边的脸：

右半边还保持着少女的圆润，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睫毛长而翘，鼻尖有一颗很小的泪痣；

左半边却被啃得只剩骨头和几条垂下来的肌肉纤维，左眼球早就掉落，只剩一个黑洞洞的眼眶，边缘参差，像被粗暴地挖走。

沈法医戴上新手套，声音低得近乎疲惫：

“样本B，王佳佳，女，17岁，高三七班。

初步死因：颈部撕裂伤合并失血性休克，腹腔器官90%以上缺失，疑似被同类啃食。

开始全面尸检。”

她先从头部开始。

王佳佳的头发还扎着半截马尾，发绳是粉色的，上面沾满干涸的血和脑浆。

沈法医用剪刀“咔嚓咔嚓”把残余的头发剪掉，露出头皮上密密麻麻的啃咬痕迹：

头皮被撕扯成一条条，颅骨外板露出大片白森森的骨面，上面布满牙印，牙印深浅不一，最深的一处甚至咬断了颅骨外板，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板障层。

骨锯“嗡”地锯开颅骨时，碎骨和腐脑一起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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