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編號外的尖叫

蘇渺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地獄。但地獄總有下一層。

在經歷了連續三次單體孵化後，她的身體已經產生了一種病態的條件反射：只要聽到金屬泵浦啟動的嗡鳴聲，胃部就會痙攣，大腿內側就會不自覺地顫抖。

這是一個短暫的「休整期」。技師 09 似乎在調試某種更為複雜的設備，暫時沒有給她植入新的胚胎。

這讓蘇渺有機會透過那層厚厚的特種玻璃，看清實驗室更深處的景象。

那裡是 B 級與 C 級素體的處理區。 如果說蘇渺所在的 S 級核心區是精密的無塵實驗室，那裡就是粗糙的屠宰場。

數百個透明罐子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裡面的女性大多眼神空洞，身體殘缺不全。蘇渺親眼看到，一個 C 級素體的肚子因為承受不住某種甲殼類生物的孵化而炸裂開來。

沒有醫療團隊衝進去搶救。 只有機械臂冷漠地伸過去，像抓娃娃一樣夾住了那個還在抽搐的女人的頭顱。

「個體 C-442，容器破損，修復價值低於回收成本。」 「執行：粉碎。」

咔嚓。

那個女人連慘叫都沒發出來，就被直接投入了底部的攪碎機。幾秒鐘後，一根透明的導管裡多出了一股紅色的流體——那是被轉化後的基礎營養液。

這根導管，蜿蜒曲折，最終匯入總管，連接到了蘇渺的維生槽上。

蘇渺猛地摀住嘴，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她剛才被強制灌入的「高能營養漿」……原來包含了這些失敗者的血肉嗎？

「這是最高效的循環。」技師 09 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平靜地記錄著數據，「她們無法承載偉大的進化，所以成為了養分，滋養唯一能承載進化的你。蘇渺，你現在血管裡流淌的，是幾千個失敗者的生命總和。」

這不是安慰。這是最殘忍的詛咒。 蘇渺看著自己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臂，感覺那些死去的冤魂正在她的血管裡尖叫。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燈光突然變紅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壓抑氣場降臨。所有的機械臂同時停止了動作，退回到牆壁內。

一個巨大的、懸浮的反重力平台緩緩降下，上面承載著三個被絕對零度力場封鎖的黑色金屬卵。

「準備好了嗎，S-001？」技師 09 的聲音難得地帶上了一絲狂熱的顫抖，「慈悲主母批准了『三位一體』計畫。我們要驗證神蹟了。」

第八章：三位一體的煉獄

這是一場違反生物學常識的暴行。

通常情況下，一個子宮只能容納一個高維生物胚胎。這些怪物的基因極具侵略性，哪怕是同族雙胞胎都會在母體內互相吞噬，更別說跨物種共存。

但薩爾瓦多想知道蘇渺的極限。

蘇渺再次被固定在那張噩夢般的手術台上。這一次，不僅僅是四肢，連她的軀幹都被納米絲線穿透固定，以防止她在極度痛苦中撕碎自己的肌肉。

「植入體 A：『炎魔』，高熱屬性，碳基毀滅者。」 「植入體 B：『深潛者』，強酸屬性，液態腐蝕。」 「植入體 C：『虛空行者』，空間屬性，相位撕裂。」

這三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絕望。

第一枚胚胎植入。 蘇渺感覺有人在她肚子裡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羊水瞬間沸騰，內臟被灼燒的滋滋聲清晰可聞。她張大嘴，喉嚨裡發出乾啞的嘶吼。

還沒等她適應這種高溫，第二枚植入了。 一股冰冷的強酸液體注入，與沸騰的羊水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她的子宮內壁開始溶解，變成一攤血水，又在「無限再生」的能力下強行長回來。溶解、再生、溶解、再生……每一秒都是千刀萬剮。

緊接著是第三枚。 這才是最恐怖的。那枚胚胎帶有空間屬性，它不是在啃咬肉體，而是在扭曲空間。蘇渺驚恐地看見自己的腹部出現了不自然的幾何摺疊——一塊肚皮憑空消失，然後出現在大腿上；腸子被傳送到了體外，又被強行塞回。

「啊啊啊啊啊——！！！！」

蘇渺終於崩潰了。這種痛苦超越了人類神經能承受的極限。 她的身體在手術台上瘋狂抽搐，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響。皮膚一會兒被燒焦發黑，一會兒被腐蝕潰爛，一會兒又像拼圖一樣錯位。

「各項數值突破臨界點！」助手發出警告，「素體心跳每分鐘 400 次！體溫波動幅度超過 60 度！她會崩潰成一灘肉泥的！」

技師 09 卻死死盯著屏幕，甚至關閉了安全熔斷機制。 「不……看她的細胞。看那個再生曲線。」

在監測屏上，代表蘇渺生命力的那條線，正在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垂直爬升。

她沒有死。 她在適應。

第九章：血肉聖杯的誕生

在極致的痛苦深淵裡，蘇渺的意識反而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寧靜——那是大腦徹底切斷痛覺信號後的解離狀態。

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海。 體內那三個正在廝殺、正在毀滅她肉體的怪物，就像是在海裡興風作浪的鯊魚。

它們想要燒乾海水，想要毒死海洋，想要撕裂海床。 但海洋是殺不死的。

在技師 09 震撼的注視下，蘇渺那原本已經支離破碎的腹部，開始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

原本相互排斥的三種能量——火、酸、空間，竟然被她的血肉強行「黏合」在了一起。 她的子宮壁進化出了類似晶體的防火層；她的羊水突變成了能中和強酸的膠質；她的血管增生出維度錨點，鎖住了空間的扭曲。

她不再是被動的容器。她的身體為了生存，開始主動篡改這些怪物的基因規則。

噗嗤——滋滋——

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肉芽生長聲，蘇渺那被撐得半透明的肚子上，竟然浮現出了三種顏色的詭異花紋。那是三個胚胎被「鎮壓」後的臣服標記。

這三個原本會毀滅世界的怪物，現在安靜地蜷縮在她的體內，像三隻被馴服的小貓，貪婪地吸吮著經過她身體轉化後的、完美平衡的養分。

「奇蹟……這是真正的奇蹟……」 技師 09 顫抖著跪倒在維生槽前，六隻義眼同時流下了機油般的眼淚。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個實驗品。 他看到了一個能包容一切殺戮、調和一切矛盾的神性子宮。

「S-001……不，」技師 09 痴迷地將手貼在玻璃上，隔空撫摸著蘇渺那散發著神聖光輝的、巨大的肚子，「活體聖杯（Living Grail）。」

在這一刻，蘇渺的身體停止了抽搐。 她緩緩轉過頭，那雙原本充滿恐懼的黑色眼睛，此刻竟變成了一種混沌的灰色。那是人性開始磨損，神性（或者說怪物性）開始萌芽的徵兆。

她看著技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破碎而淒美的微笑。

「還要……更多嗎？」她用乾裂的嘴唇，無聲地問道。

技師 09 渾身一顫，感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可能製造出了一個比薩爾瓦多文明本身還要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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