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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地狱吗？从沉重且质量极低的睡梦中醒来，春日一番认出了眼前不陌生的天花板。

他睁着眼睛转过头，看到隔壁床位的雅彦向他招了招手：“呦！”

他猛地扑腾起来。

“虽然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雅彦说：“你是不是背着大家偷偷私会知事了，哇……这个时间节点绝对就是仙人跳吧，你的色心也真是大的吓人。”

“说什么私会……我没那个意思的。”春日一番擦了一下头上不存在的汗，很不自在的想要逃避这个尴尬的调侃。

“我的话，当然希望你们两个能多见一见了。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吧。”雅彦说：“濂泷小姐很关心你，不过公司的事我姑且就帮你处理了。你还活着，看来知事果然没办法亲自下手。”

青木辽想杀了他以绝后患的心思是显而易见的。从利害关系来讲怎么讲这也是最优先的道路。但东京都知事也许确实走到穷途末路，竟然得亲自下手——甚至结果还显而易见的未遂。

春日一番沉默。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提起那件事：“我并不是质疑他有没有杀了我的决心，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值得他心软到那份上。我只是没想到我可以蠢到这个地步……”

明明是杀过人的少主，他却没办法用有别于以前的态度面对他。明明一切都不一样，十八年来改头换面的不只是少主和阿一，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还有奇迹般存在于他二人之间的这份亲缘。做着一切如从前一般梦的人确实是他，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一直自顾自逃避着，不肯正视这份现实。

爱情是拯救不了少主的，即便是以前，真斗同他也没什么浪漫可言。那初恋一般的情节，多少有他的一厢情愿。可少主到底怎么想的呢？他是时候拿出真正的觉悟去面对他了。

“非要穿成这副样子去吗？”雅彦看着春日一番街友一般的外套。“这也是见面的机会啊！是约会吧！”他正想再挣扎一番，就被难波瞪了一眼。“这可不是让他去谈恋爱啊。”

雅彦安静下来，看着春日一番准备就绪的样子，最后问了他一句：“你要和他说什么？”

春日一番说：“小孩子就别打听了。”

雅彦：“那我就想的乐观一点，他可能正在拼尽全力祈祷你不要出现哦。‘大发慈悲……’”

“‘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了就别来不识好歹的找死了’，对吧。”看着春日一番那称得上轻松的笑容，雅彦把多余的话斗收了回去。

“你真是了解他，明明是我陪他更久一些吧。”

“但是我认识少主要更早啊。”春日一番理所当然地说，“即便过了十八年，有些事也不会变的。”

“现在想想，可能我就是喜欢他那些我对付不来的地方吧。”

“……”

“怎么了？”

“……你说的话太粘腻了我有点恶心。”

“喂……！”

年轻的时候，电影里的英雄男主角总会踩着兄弟翻过高墙，与那独栋别墅里公主一般的千金月下私会。

虽然春日一番谈不上英雄，东京都知事也绝不是千金。何况他们之间全无苟且，甚至坦荡的叫人发笑。

好比现在，他脱下接近人群所作的邋遢伪装，以绝对对立的姿态在两位好友的帮助下站上东京都知事的巡演车。

让这位都知事落下神坛，唯独他有办法做到的不堪做法。但比起再度见到少主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承受他的愤怒要来得容易。

这样劝说着自己，春日一番高调的用喇叭宣布：“虽然在政治立场上是对立的，但我个人十分欣赏青木知事本人。”他转过身来，看向错愕的青木辽。隔着镜片直视熟悉的双眼，春日一番想到前几日他还在昏暗的夜色下坠入过这双纯黑的眼眸。

“要不是这样的立场问题……”春日一番的语气在沙沙作响的电子噪音里迷失，那微弱的缱绻终于变得难以被捕捉。“真想同他成为另一重可能的友人啊。”

“越过了种种，我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满足和我抱有深深好意与敬意的青木先生握个手而已。大家，能否暂且将他借给我一会儿呢？”

在他的演讲副官阻拦之前，青木辽确实如预料之中阻止了场面发展到不快的可能。“不，没关系，不要紧。”他拦下身边的人，重新与春日一番对上目光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独断和强硬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无论春日一番讲出多少有趣的故事，冷硬的少主也很快就能把表情整理到什么都没听过一样的状态。让他开心真是一件难事，春日一番那时候想。但现在想来，其实少主也很少向他发脾气。

喜悦与愤怒的感情像被稀释了一般，荒川真斗就是这样眼中只有前方与上方的人吗？

那也没关系。春日一番想，他的眼睛看向哪里，他就去到哪里。就像这次一样，无论他看向何方，他都可以挤入对方的视野，强硬的要求少主看向自己。这也许实在不够温柔，但他本来就是个不太聪明的人，这是他唯一能与少主对话的方式了。

他握住青木辽的手，轻声说：“你原本打算亲手杀了我吗？”

“真是浪漫的死法，我原本还挺乐意呢。”

青木辽皱起眉，相握的手里透出一股想要掐住他的力气。

春日一番反握回去。

“泽城头子也被你利用到头了啊，真不巧我最近得到的助力也十分了解你。你下令泽城头子的录音，就在千禧塔荒川组的办公室。”

青木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非要把小孩子牵扯进来吗？那种东西真的有你何必告诉我，大费周章的跑上来虚张声势？真温柔啊，和那天一点都不一样。”

被说到尴尬的痛处，春日一番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都知事在酒店房间与他的纠缠。除开掉不愉快的部分，剩下的部分都挺愉快的。

春日一番没想到自己的脑子里都能想出一句废话。

他只是个活了四十来年还只有两次莫名其妙的性经验的大龄未婚青年而已。虽然已经有了个儿子，但各种经验上的缺失还是让他在不该脸皮薄的地方没法厚脸皮。

但旁边的大屏幕上可还投影着他们两个人握手的影像呢。

要不趁现在亲上去害少主身败名裂算了。

那当然不行。春日一番在心里驳斥自己，那不是少主能接受的失败。要把他揪出这场名利之争，就要从根源毁灭他的立足之处。

2

“真是精彩的演出。”尼克·尾形在亚天使为他的朋友鼓起了掌。“就算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也觉得You是个痴情守礼的好男人啊。你就那么想和青木辽握手吗？”

春日还没回应，就听到后面的雅彦说：“我说，这完全是因为知道了之后才会产生的多余的妄想吧。”

“啊。”春日一番反应过来，“你知道了啊……等下，别带我儿子进酒吧啊。”

“我喝的是汽水啦。”雅彦举了举杯子。

“我真是彻底被吓了一跳啊。”尼克感叹，“虽然本来就觉得你应该不是什么一般人，但了不起的地方居然在这里我还是吓了一跳。”

“按照计划，这之后知事就会把天童派去千禧塔吧。”雅彦跳下吧台的高脚凳。

尼克：“按你们对他的理解来说是那样吗？”

雅彦：“当然。”

春日：“雅彦，伤口……还会痛吗？”

“嗯……会不会呢？”他深思起来，也好像在认真感受一样。“要是知事能来问我的话，我就会回答‘不疼了’的程度吧。”

“是这样啊……我会尽力的。”春日笑着说。

“毕竟这样算下来，我们和天童可是攒了一笔不小的仇呢。”

3

坦白来讲，青木辽觉得天童是个用起来很不趁手的人。

“不好意思，我还不像泽城那么了解你的心意。”

这回答引来他一阵烦躁。也许是令他厌恶的性别特征中那难以对抗的本能，最近的诸多不顺已经让他多年调整顺利的周期变得紊乱。

但他也意识到，和久别重逢的alpha相遇，身体正摈弃理智的在渴求自己去拥抱他。

他沉默着，天童则继续说了下去：“话说回来，春日真的还活着啊。好啦，我会按你吩咐去搜查的。”

“不过我也要彻底铲除春日。可以吧？”

“……”难道他还要等着自己实际的点头吗？青木辽感到可笑。但这个问题，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他都想逃避。

即便是迎难而上了这么多年，他无法解决的难题从最开始就没有变过。

“哎呀……看来为了避免被录音救下证据，你是再也不会亲口说出那种命令了。真谨慎啊。”

青木辽转过椅背，开口：“……有件事我先跟你说清楚。”

“如果这件事给我造成麻烦。现在的东京近江联盟也会分崩离析。处理到何种程度才能避免这后果，在这基础上，用你自己的脑袋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吧。只要牢记这一顺序，你就永远是对我有用的人。”

天童轻轻点头，站起身看向这个年轻的政客：“我很荣幸，不过……青木知事，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离了我们不行。”

青木辽看着他走出办公室，难以压抑的怒火正从心底蔓延。他拉开办公桌抽屉，摸出白色的抑制剂药片，就着冰凉的水吞进已经隐隐作痛的胃里。

他本可以不依赖天童的，这个对他儿子开枪的蠢货。他放下水杯，控制不住的力道把桌面砸的闷响。

只要解决了眼下就好，他握紧了水杯。天童也不是需要活很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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