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嘛，懂得都懂，没什么好讲的。

　　起床，刷牙，看镜子里睡眠不足的脸。

　　上学，做题，在无尽的公式和文字里溺水。

　　放学，吃饭，继续在台灯下与困意搏斗。

　　睡觉，醒来，然后重复。

　　好想变成狗啊，带顶项圈系上绳子的内种，这样只需要被人牵着走就行，不用动脑子，不会对现状有所抱怨，不曾感到疲惫。狗狗只需要乖乖将全身心交予牵绳者，按其喜好往前向后爬，就可以——

　　“等下一个天亮~”

　　“求闭嘴，难听死了，本来做题就烦...妈的，你说咱这么拼，图啥呢？”

　　“图个大学上呗。”

　　“然后呢？上大学就好了？我爸妈说要考上大学了，后面还得考研，考了研还得继续找好工作，找媳妇，结婚生子，没完没了。你说和头被胡萝卜吊住的驴有啥区别？看不到头，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能停，得继续跑，一直跑。妈的，真没意思。”

　　“那跟你爸跑运输去。”

　　“色狗我讨厌你，我这是人生哲思懂不懂。”

　　不懂，只知道好想变成狗啊，这才是人生哲思，当然肯定绝对百分之百不是某只臭白熊私下会喊的“乖狗狗”内种，边牧大王已经脱离这种低级趣味了，正所谓治好性压抑的最佳办法就是让其去读高三——

　　“话说陈老板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总觉得他唯独不待见你，每次找人开小灶少你一份。”

　　“呵呵，求之不得。”

　　呵呵，臭熊意见可大得很呢！又想开小小小灶，又说什么教师的职业准则，坚持要一碗水端平，只敢在放假时间抓去恶补，可怜小边牧呦，别的同学开小灶半个小时顶天了，周末那可得有数小时起步，苦矣，苦矣！

　　“也是，你之前巴不得老师不管你。不对啊，那你这俩月咋进步这么快，开挂了吧。”

　　“嘘，边牧都聪明。”

　　要真是聪明就好了。

　　无视来自同桌的白眼，陈远搁笔，撑着下巴往教室外望，以防被年级组的老师巡查抓到。现在是第二节晚自习，陈元源第一节课就被叫去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给了俩人讲白话的机会。

　　秋已近半，天黑的早，教学楼灯火通明，除开高二那栋，离这儿最近的便是实验楼七栋，也就是他第一次碰到陈元源，噢不，问号先生的地方。真巧。

　　说是七栋，其实并没有一二三四五六栋，垃圾学校能有一栋实验楼就不错了，就这还破破烂烂的，里面不少教室都弃用了。

　　比如，与句号先生的美好初夜，神秘废弃美术教室。

　　句号先生...陈元源...

　　再转头看向讲台，依旧空空。

　　那头臭白熊开个会咋这么久？

　　...

　　关你屁事，人家是班主任，事儿可多着呢。

　　才不是想他了呢，只是怕待会儿开完会又带来些诸如“考试”“作业”“调休”等一听就让人想死的消息。

　　好肉麻，明明是背德感爆棚的师生恋来着。

　　恋...吗？

　　对此俩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尽管又过去两个月，关系只能说并无进展。有点能理解狗血电视剧里追求名分要死要活的剧情了。

　　魏伟还在旁边絮絮叨叨，从所谓人生哲思抱怨到食堂阿姨今天手抖得厉害，吐槽肉菜里愣是没能找着几片肉，听那语气，甚是愤懑。

　　破食堂到底有什么好吃的，他都已经和母上大人商量好了，不在学校吃晚饭，等放学回家吃好的。

　　又不想变成狗了，至少鼻子不能太灵。教室里的味道好难闻，大伙忙一天了，充斥风油精、汗、零食等等混合气味，隐隐约约还能闻到点脚臭。有些窒息。

　　而且这会儿还并不安静，除开他俩，不少同学都在叽叽喳喳讨论什么。也正常，明天就能放国庆长假了，说不期待肯定不可能，按小说情节发展，大概率有特别约会篇在等着他呢。

　　“国庆网吧血战扣1。”

　　“000，学习。”

　　话音未落，魏伟一把按住陈远肩膀，使劲摇晃两下，蓝黄双色异瞳里满是不可置信（哈士奇族的眼睛要不要这么帅啊喂）。

　　“别摇了，就是学习啊，你不学我还要学呢。”

　　拍掉肩上狗爪子，捋捋额前毛发，摆出一副臭美样儿。

　　“为什么啊？难得放假，一起浪啊，求求你，一起去嘛~~”

　　“没空。”

　　拿出撒娇这种直男把戏也是没用滴，尾巴就算摇出花来也没用。

　　“你变了！以前放假不都是疯玩嘛。咋现在学起乖宝宝来了。是不是有情况？”

　　“什么情况啊，就是想多学学不行么。再说了谁跟你是乖宝宝，别瞎说。”

　　是有情况，咋没情况呢。

　　诶嘿，但我不说。

　　“喂，跟你说话呢，到底为啥，明天有约？”

　　魏伟锲而不舍追问。

　　“嗯，约个图书馆，学习。”

　　陈远含糊带过，刚想喝口水，被一把揽过脑袋，强行与同桌对视，哈士奇脸上挂着熟悉又猥琐的笑容：

　　“说吧，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还说没有，都写脸上了。”

　　“我没有谈恋爱。”

　　“那就是暗恋对象？哎呀我说色狗，男人不自爱，鲜花插牛粪...”

　　“滚，闭嘴！再说打死你啊！”

　　边牧恼羞成怒扑过去，把对方压在身下，揪住尾巴使劲薅，哈士奇惨叫连连求饶不止，俩人在教室后排扭成一团，好端端一节自习课，快变成自由搏击了都。

　　“大家安静一下，能理解放假在即的心情，但不要太得意忘形了点。我来讲一下会议要点，根据上头要求，本次国庆假从明天也就是10月1号上午开始，10月4号下午返校上晚自习...”

　　好在陈元源及时出现，避免一场悲剧酿成。

　　“居然有/才四天！”“滴一个教育局举报热线。”

　　教室里立刻炸开锅，哀嚎声响成一片，下半年本就没什么假期，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国庆假，居然这么点时间还要收回去一半。

　　陈元源敲敲桌子，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另外，为让各位同学不要玩的太嗨，十月份月考提前至国庆假返校后第一周。”

　　哇，狗学校真贴心呢。

　　“往返学校的路上注意安全，有家长接送最好...”

　　陈远偷偷抬眼，看讲台上正认真提醒假期事项的老师。

　　今天照例是金丝眼镜加衬衫西裤的组合，显得斯文败类极了。对，就是他最熟悉的，句号先生的样子。真想被这种按在墙上狠狠亲一顿，然后趁机扒开衬衫领口往熊奶上啃...

　　瞧这痴相，看来足以令周围同学“返祖”的消息于他而言不过尔尔，远没有消息发布者本身有吸引力。

　　对此，同桌魏伟敏锐察觉到“有猫腻”，并表示陈远是变态。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自习继续，有问题举手。”

　　“老师我有问题。”

　　魏伟举手道，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陈远表示此子必心怀鬼胎。

　　“请问陈老师还单身吗？国庆有没有约会计划。”

　　果不其然...

　　那么陈元源又该如何作答呢？

　　陈远搓搓爪子，暗自期待。

　　蠢狗哈士奇在僚机方面也算有点用嘛。

　　“关于这个，刚好可以引出学校一直强调的早恋问题，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大家对异性也好，同性也罢的朦胧感情是可以理解的。青春萌生的好感和依恋很正常，但是，我希望同学们能够正确看待，理性对待，毕竟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而不是恋爱...”

　　陈元源站在讲台上，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恋爱的危害及弊端，并列举一系列血淋淋的例子来警醒大家:

　　“我曾经教过的李某某同学，原本成绩名列前茅...”

　　“去年高考失利，复读一年，最终勉强考上专科...”

　　“还有张某某同学...”

　　巴拉巴拉一大通，尽是些陈年烂谷子事，听得台下学生满脸无语。

　　魏伟一脸痴汉笑凑过来，贼兮兮说：

　　“哟呵，我就知道咱们陈老板单身，怪不得天天板着一张脸，怪可怜的。色狗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陈远白了魏伟一眼，转念又想到老师说的“理性对待”四个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这是在暗示他收敛点儿吗？

　　被这么一打岔，本就没多少心思学习的大伙更学不进去了。陈元源见晚自习没剩多久，索性不再做要求。

　　“大家可以提前下课了，走读的同学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明天上完第二节课才放假，不要先跑了。”

　　“陈老板万岁！！！”

　　众人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陈远当然不急，慢悠悠收拾完书包，看见陈元源还在整理教案，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把握住机会”，走上前:

　　“老师，国庆您有什么安排吗？”

　　“嗯，可能就在家看看书吧。”陈元源头也没擡，继续低头写着什么。

　　“看书？看什么书啊，一个人多无聊...”

　　“怎么，陈同学打算邀请老师一起过节吗？”陈元源搁下笔，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

　　“不是...就是，就是觉得老师一个人怪可怜的...”

　　“是吗？那陈同学要不要来陪老师一起看书呢？”

　　陈元源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爪交叉放在小腹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啊？我...”

　　“就是...”

　　“老师家离学校远吗？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怎么，这就迫不及待想来老师家蹭饭了？”

　　“才不是蹭饭！”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嗯？狗狗？”

　　陈元源俯身向前，拉近距离，伸出爪子捏住陈远发烫的耳朵尖，轻轻揉搓。

　　好舒服...

　　“呜...就是，就是想跟老师待在一起...”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蚊子嗡鸣般细若游丝。陈远把脸埋进白熊老师掌心，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道就不该问这种问题了。

　　好羞耻...

　　好在放学时间人多眼杂，没人注意到他俩在这儿眉来眼去。

　　“乖狗狗。”陈元源低声笑了笑，松开爪子，转而抚摸他的后脑勺：“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十点，我去接你。想早点去的话，就提前和你妈妈说一下，放假了直接跟我走。”

　　“嗯...”

　　“那，陈同学明天见？”

　　“老师再见。”

　　摇着尾巴快步回到家，刚进门就被堵了个正着。

　　“哟，回来啦，怎么今天比平时早？还这么开心，逃课了这是？”母上大人靠在厨房门框边，笑眯眯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锅铲。

　　“今天提前放学。”

　　“那正好，你妈今儿买了条新鲜鲫鱼，给你补补脑子。最近成绩进步不错啊，看来咱儿子真是聪明。”

　　老妈把锅铲放下，走过来捏捏他的脸颊，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表情。

　　“哪有...”

　　低着头，不敢与老妈对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要去老师家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怎么低着头啊？害羞了？”

　　“没有啦。”

　　“还装，你妈也是谈过恋爱的人，来说说呗，是哪个小姑娘这么好运，居然能让你这么神魂颠倒的？”

　　确实有个小伙子让他神魂颠倒，可惜不能说出来。

　　“您别瞎猜了，就是要放假了高兴，同学之间约出去玩。”

　　“噢~我就说嘛，放假是该休息休息。”

　　老妈笑着给儿子脑袋毛儿捋顺，转身回厨房忙活去了。

　　“怎么都喜欢摸脑袋，会长不高的。”

　　陈远悄悄嘀咕句。

　　饭后洗澡，上床睡觉，一天本该就此结束。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然而...

　　“汪！”

　　床上蹦跶的小边牧正对着空气摇尾巴。明天要去陈元源家！！！兴奋地在床上翻滚三周720°转体，最后和枕头被窝滚成一团狗体寿司。

　　呜哇，一想到要去老师家做客就莫名紧张起来了呢，要不要带点什么？水果？不行，太生分。巧克力？太刻意。老师家是什么样子呢？客厅大不大？有没有游戏机？冰箱里有什么吃的？要，要自己带油套吗？太太太超前，发展太快了！

　　这应该也算同居吧，老师会不会做饭啊？好想看他穿围裙的样子，裸体围裙就更好了。睡觉呢 ，是不是同睡一床？洗澡呢，有没有鸳鸯浴环节？想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被老师喂饱饱，要这样，还要内样！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思绪完全不受控制。

　　咳咳，色狗色狗，食色性也，不能怪他。

　　啊不好，硬了，那打个飞机？不行，得“养精蓄锐”。

　　于是乎，睡觉噜。

　　好梦，梦见自己和白熊老师在家里各个角落做了羞羞的事情...

　　好梦个鬼啊，小边牧好不容易忍住没撸管，醒来发现自己梦遗了，哭丧着脸一大早洗黏糊糊的内裤，早饭只能糊弄两口，随后急匆匆赶到学校，被告知就上午两节课也还要进行考试先，本就困成狗的可怜小狗嘎巴一下死那了。

　　“时间到，请各位同学从前往后传。”

　　和蔼可亲老猫数学老师带着试卷先行退场，接下来登场的是冷眼严肃白熊物理老师。

　　“色狗别死，已经到黎明破晓之刻了，你最爱的陈老板即将宣布放假！我要发动魔法卡‘死者苏生’，魂归来兮，复活吧我的...”

　　哈士奇一边鬼叫，一边在草稿纸上画上十字架与“魔”，做出祈祷状，话还没完便被陈元源瞪回去了。

　　陈远有气无力拍开魏伟爪子，“别嚎了，再嚎下去，陈老师下一个瞪的就是我。”

　　“咦~，他敢瞪你吗？”

　　“滚。”

　　懒得狡辩，偷偷瞄向讲台，陈元源正在协助课代表发放各科作业，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毛茸茸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严肃。

　　真好看啊...陈远迷迷糊糊地想，讲台和卧室，这人怎么能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都驾驭得这么好？

　　“咳。”陈元源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全班，自然也掠过某只眼神发直、明显神游天外的黑白边牧。“作业大家收好，最后在这里强调几点假期注意事项。”

　　“第一，安全最重要。”

　　“第二，各科作业已经同步发到群里，返校后第一时间收上来检查。”

　　“第三，假期是调整和追赶的机会，十月初的月考，希望大家心里有数。”

　　“第四，....”

　　台下不断响起片片心有戚戚焉的哀叹。

　　高三的假期，从来都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

　　“好了，放假，祝大家假期愉快。”

　　“老师再见！”

　　黑的狼白的猫橙的虎蓝的龙棕的熊通通欢呼着跑出教室，陈远照例磨磨蹭蹭收拾，也数不清是第几次这么磨磨蹭蹭了，眼神一直黏在陈元源身上。

　　“真不去网吧？最后一次机会啊。”

　　“不去不去，学习要紧。”陈远扒拉开他，挡着我看帅哥了，“你快滚吧。”

　　“重色轻友。”魏伟笑骂一句，背着包跑了。

　　“真是的...”有这么明显吗，地下情这才多久就被发觉了，陈远摸摸鼻子，毫无自知。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和台上白熊，陈元源锁好讲台，走过来，指尖敲敲桌面，笑眯眯地说：“还不走？”

　　陈远摇摇头，晃悠着尾巴跟上去。

　　走廊有些空荡荡的，三三两两学生三五成群。

　　秋高气爽的日子最适合做点什么？当然是和心爱的人约会啦！瞧，陈元源正牵着他的手，带他在林荫小道上散步呢。

　　才怪嘞，明明是他自己摇着尾巴和个哈巴狗儿似的跟在白熊老师后边，对方根本没空管他，手里抱一摞教案，步子迈得又快又稳。

　　不过也挺好，起码没人会注意到一只小狗跟在大白熊屁股、白熊大屁股后面，摇尾巴傻笑的蠢样。

　　十月金秋，天气尚且炎热，校园里已是另一番景象。教学楼前那几棵老槐树叶子开始泛黄脱落，踩上去沙沙作响。操场边上绿化带里的野草疯长了一暑假，现在被园艺师傅修剪得整整齐齐，露出底下矮矮的嫩绿。

　　走一路，踢一路小石子儿，等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跟着走到停车场附近。

　　“上车。”

　　陈远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毛茸茸的大爪子已经打开副驾驶门，示意他赶紧坐进去。今天陈元源没来得及换衣服，仍是班主任正装款，不得不说，坐旁边挺有压力。

　　车子发动，空调的凉风很快驱散车厢的闷热。陈远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还能看到不少同校同学呢，连忙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老师那边，没想到另一侧也有很多同学...

　　此情此景，似乎只有钻进主驾驶位当行车驾驶小精灵才能避免被看到了。瞟一眼白熊老师下面，开车姿势的缘故，还蛮突出的。嗯，可不敢这样。

　　假期正式开始，城市似乎也染上了一点松懈的气息，小边牧就在这份气息里，钻到了副驾驶下面。

　　“干嘛呢？”

　　“为你的教资着想。”

　　“...”

　　“...”

　　“注意安全，别碰到头了。”

　　陈元源有些无奈。

　　俩人没再说话，和他独处，与在教室里偷偷看他，感觉完全不同。距离是更近了，某种无形的压力也更具体了。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居民小区，环境安静，绿化很好，陈元源停好车，带着陈远上了四栋三楼。

　　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入眼是一个客厅，东西不多，摆放得井井有条，浅色地板不说有多干净，至少没太脏，完全不符合一个单身汉子的刻板印象。

　　“呐，拖鞋。”

　　“谢谢老师。”

　　陈远换上拖鞋，有点拘谨地走进去，四处打量。客厅不大，连茶几都没有，被塞满各种教材、教辅、专业书籍的书架占据大部分空间，沙发旁边是一个小方桌，上头放着水杯和一卷纸。

　　“随便坐，要喝水自己倒，新杯子在书架下面。”陈元源打开空调，脱下西装外套，连同发绳一起仔细挂好，扬了扬手里的教案，“我先把这东西收拾下。”

　　陈远乖乖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爪子搁在膝盖上，蓬松大尾巴卷在身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老师家真整洁，一个人住还这么整洁，好贤惠。老师正坐在方桌前整理教案，偶尔抬起头来，余光瞥见沙发上的小狗，便会笑笑，然后继续埋首工作。

　　陈远也回以一笑，尾巴尖轻轻摇两下。好乖的样子，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崽子，可怜巴巴的，可爱得很。

　　待整理完教案，陈元源摘掉眼镜收好，揉了揉鼻梁，这才起身走到沙发旁，在陈远身边坐下，一股混杂着淡淡香水与墨水气息的体温包围过来，小狗吸吸鼻子，往老师那边靠得更近了些。

　　“就这么等不及？”白熊笑着戳他额头。

　　“才没有。”

　　“那你往这边蹭什么？嗯？”

　　老师伸出爪子，摸摸他的耳朵后侧，又挠挠下巴，动作温柔又克制。陈远扭头便蹭，哼唧两声，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了，直接把脑袋搁到老师肚子上，毛茸茸的脑袋蹭得白熊有些痒。

　　“别闹。”

　　陈元源哭笑不得拍了下他的屁股，这小家伙，怎么一进家门胆子就这么大了？

　　“没闹，就是，有点紧张。”

　　声音闷闷的，整只狗都赖过去，四肢摊开，恨不得整个挂到对方身上。陈元源呢，就任由他靠着，不时摸摸脑袋，捏捏尾巴，揉揉肚子，刮刮鼻子...

　　这算哪门子“任由”啊。

　　“讨厌啦老师，再摸都要...”

　　都要硬了，被自己喜欢的人抱在怀里摸来摸去，很容易硬的好吗...

　　“乖狗狗~，都要怎么了呀？”

　　说得轻佻又戏谑，带着些许暗示意味，大爪子也“比耶”一路往某块禁区靠近，惹得小狗耳朵唰一下往后倒成飞机儿，埋在肩窝里不肯出来，这撒娇样儿，又把老师逗笑了。

　　作为高三班主任，陈元源平日里不苟言笑，学生虽敬重他，却也没几个敢上去和他嘻嘻哈哈，所以只有小边牧能经常见到这份温柔可爱的笑容呢。

　　同时身为白熊族兽人，通常体格壮硕，性格憨厚，是很好相处的种族。陈元源倒不一样，跟人格分裂似的，不说句号先生，光是班主任这个身份都有好几面。

　　更重要的是，他的笑容。

　　或冷淡，或温和，或戏谑，时而生人勿近，时而憨态可掬，还得分为金丝眼镜和黑框眼镜两种形态...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更多。

　　“老师，你为什么选择当老师呢?”

　　“为什么当老师？”

　　陈元源停下摸来摸去的爪子，想了想，认真说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小时候家里人都觉得熊族兽人力气大，家族里搞学术的又多，应该去学工程相关专业，最后去当研究员什么的，但我不感兴趣。后来高考志愿报了师范，爸妈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没强求。”

　　和自家蛮像的说，小时候家里人恨不得他去这个名校那个名校，工作后要去这个研究所那个研究院。

　　“那你以前教过很多学生吗?”

　　“嗯，之前在，额，某私立高中教了几年书，今年才调过来。那边的教学资源和升学压力都比这儿大得多，学生也很优秀...”

　　“所以老师是嫌我们太笨了吗?”

　　“怎么会？”陈元源摇摇头，“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特点，需要不同的引导方式。比如你们现在，比起灌输知识点，更重要的是培养学习的方法与兴趣。”

　　很官方的说辞。陈远换了个姿势横趴在老师肚子上，好让自己更放松一些。

　　“老师对学生要求严苛，是为了他们好，你看陈远同学，最近不是进步很大吗？”

　　“那是托老师的福。”

　　这么多小灶下去，就是只猪也该有所进步了。

　　“嗯。对了，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放...放假嘛。”

　　“要不要一起做饭？”

　　“啊?”

　　“别那么惊讶，老师也会做饭的。”陈元源拍拍陈远屁股，“冰箱里还有些菜，乖狗狗可以来当我的小助手。”

　　惊讶的是居然没拉着要补习啦，毕竟已经脑补过老师做饭的样子。

　　陈远腾地站起来，眼睛发亮：“好！”

　　“别太兴奋，做饭有什么好的，累死了...”

　　房很小，两个人站一起有点挤。陈元源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几样食材：一块排骨、一些青菜和辣椒。

　　“要做什么？”

　　“爆炒排骨和炒青菜。”陈元源熟练系上围裙，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递给他，“等下帮我看火，顺便切点葱花。你应该吃葱花吧？”

　　陈远接过围裙，想了想，犹豫一下，说：“老师，能不能，穿裸体围裙给我看。”

　　边牧：(´･_･`)

　　白熊：( ˙-˙ )

　　“裸体围裙？”

　　陈元源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还在剁排骨，抬起头来看向小边牧。

　　“嗯！”

　　小色狗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模样，尾巴摇得飞快。

　　陈元源：.......

　　陈远：(｡･ω･｡)

　　“咳咳...”

　　白熊老师轻咳两声，放下排骨，洗手，擦干，走到陈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不知羞耻的小狗，伸出爪子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仰头与自己对视。

　　“胆子变大了？嗯？”

　　“因为老师在家里嘛，而且...”

　　“而且什么？”

　　别看他这样，其实陈远脸皮可薄得很（谁信），刚才那一嗓子纯粹是一时冲动，冲动是魔鬼啊。此刻被捏住下巴质问，顿时有些怂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拼命摇尾巴示好，爪子也抓上陈元源衣角，拽了拽，一副讨好的模样。

　　“撒娇也没用，先把葱洗了切碎。”

　　“哦...”

　　小狗乖乖去水池边洗葱...才怪。

　　“老师...”

　　“嗯？”

　　“裸体围裙嘛...”

　　小边牧摇尾乞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搞得陈元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他，表情复杂：

　　“陈远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一回事，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又是另一回事。这里是我家没错，但是你现在还是我的学生...算了，等下出事了你自找的。”

　　老师无奈叹口气，在陈远惊讶的目光中解开衬衫扣子，白衬衫下是一身健壮匀称的肌肉，不算夸张，胜在结实紧致，胸肌饱满，腹肌不甚明显，手臂肌肉线条分明。熊族基因就是好，天生体格壮硕不说，身材管理也容易。

　　接着将衬衫挂到椅背上，转而拿起围裙系上，遮住关键部位，只露出胸肌以上和大腿以下的部分。

　　“转过去。”

　　“好，好的。”

　　又一阵窸窸窣窣。

　　“好了。”

　　只见白熊老师双手叉腰站在厨房中央，围裙堪堪遮住要害部位，后面则露出对挺翘的臀肉，前面更是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一对粗腿结实有力，最要命的是，胸肌随着动作起伏晃动，不时露出白花花一大片毛茸茸的肉，看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口齿生津...

　　“满意了吗，小色狗？”

　　陈元源戳戳陈远额头，微微挺胸，一脸“你可别得寸进尺”的表情，白毛遮不住的脸颊下泛起可疑的红晕。明明害羞得很，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陈远哪里经得起这种撩拨，连忙狠狠抱住老师，把脸埋进毛茸茸的肚皮里蹭来蹭去，猛吸一口。

　　“好啦好啦，别闹，还要做饭呢。”

　　陈元源拍下小狗脑袋，示意松开。

　　“汪呜...”

　　哀怨的叫声成功激起白熊老师的愧疚心，叹口气，做出妥协：“等下去卧室随你怎么抱。”

　　“真的?”

　　“真的，狗狗乖，去把青菜洗了。”

　　陈远撇撇嘴，依依不舍地松开，走到水池边洗青菜去了。可算是安生下来了。锅铲与灶台的碰撞声，混杂油星爆溅的声音，厨房里很快弥漫开浓郁香气。

　　回头瞄一眼，陈元源正站在灶台前专注炒菜，围裙系得不紧，稍一弯腰就会走光，糟糕要硬，赶忙回头做自己的事...

　　经此一闹，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做完饭。

　　把客厅里的小方桌挪出来，搬俩凳子，便成了餐桌。俩人面对面坐下，中间摆着满满一盘红彤彤的排骨，一盘青菜，一碗米饭和两双筷子。陈元源脱下围裙挂回去，重新穿上衬衫坐下，陈远则把饭端过来，摆好碗筷。

　　令人意外的是，陈元源吃相很...

　　“怎么了这是？菜不合胃口？”

　　“没，就是觉得老师吃饭的样子很...可爱。”

　　吃饭也要注意形象啊喂，一下子扒那么多饭，腮帮子鼓得那么圆，和只仓鼠似的，可爱死了。

　　“我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被说是可爱，是想气死我吗?”

　　二十六岁啊，和猜测的大差不差。今年二十六的话，意味着老师最多才教三、四年书，取得如此成绩，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老师是在哪个学校教书啊?”

　　陈元源扒饭的动作一顿：“之前的学校...嗯...”

　　“不方便说?”

　　“也不是...”

　　陈元源放下筷子,靠向椅背,目光有些飘忽：“私立学校嘛...不会想知道的...”

　　语气里藏着些别的意味,陈远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陈元源注意到小狗探究的目光，刚想找点什么下转移话题。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来的真是时候，陈元源瞥一眼，习惯性地按下免提。

　　“喂，小姨？”

　　居然是陈老师的小姨打过来的，关于陈老师的家庭亲戚方面，陈远可谓是一概不知，这会儿香喷喷的排骨也不吃了，用心偷听。

　　“源源啊！没打扰你吧？哎呦我跟你说，我家那臭小子是不是又跑去烦你了？他早上出门就说要去学习，我一猜就是你！”

　　其实压根不需要偷听，“小姨”声音大得很。

　　嘴里一块排骨“哐当”掉进碗里。

　　这声音，这语气，这他妈不是他陈远的妈——陈莉吗？

　　陈元源想关免提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没有没有，陈远挺乖的，刚刚在帮我打下手做饭呢。”

　　“哎呦你就别替他说话了，他什么样我能不知道？要不是你管着他，哪能有现在这进步，之前出那破事还能有学上，还不是你帮忙，姨真没白疼你。下次来姨这儿玩，给你包个大红包...”

　　“嗯嗯嗯嗯，谢谢姨，吃饭呢，挂了啊。”

　　...

　　...

　　“所以...”

　　“咳，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表哥，陈元源，我妈妈是你妈妈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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