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第二章 暗无天日

于家的客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半点凝重。

红木茶几上的玻璃杯里，茶水早已凉透，于清宇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才惊觉自己已经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半个多小时。他是司法部门的副部长，在这战后重建的政权体系里，也算手握实权，可此刻，面对儿子于文失踪的消息，却连半点门路都摸不到。

“怎么样？清宇，还是没消息吗？”妻子林慧珠红着眼睛走过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她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于文穿着蓝白校服的照片，少年笑得阳光，此刻却成了最戳心的刺。

于清宇摇摇头，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托了公安系统的老熟人，查了所有关押记录，甚至问了军阀直属的特勤队，都说没有于文的名字。”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林慧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捂着嘴蹲在地上，“早上还好好的，背着书包去学校，怎么就没消息了？是不是……是不是跟人打架出了什么事？”她猛地抬头，看向于清宇，“都怪你！平时把他打得那么狠，逼得他性子越来越叛逆，现在出事了，你连人在哪都找不到！”

“我打他是为了谁？”于清宇的火气也上来了，转身看着妻子，“咱们是普通贵族，在周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我不严格管教他，让他闯祸得罪人，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力，“我怎么会想到，他敢跟总统家的公子动手……”

林慧珠哭得更凶了：“那也不能不管他啊！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个家就散了！清宇，你再想想办法，哪怕动用你的职权，哪怕去求周家，只要能找到小文，我什么都愿意做！”

于清宇闭上眼，拳头攥得咯咯响。求周家？他太清楚这些顶级贵族的嘴脸了，周总统权倾朝野，儿子周瑾犯错，遭殃的只会是于文。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说：“我明天一早就去总统府递拜帖，不管怎么样，都要问出小文的下落。”

与此同时，公安部门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眼。

于文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盖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他的蓝白色校服被扯得更乱，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脚上的白球鞋早就被警员脱了去，光裸的脚掌贴着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双手被反铐在身后，金属手铐嵌进皮肉，勒出深深的红痕，脸颊上那道清晰的巴掌印还在发烫，是刚才审讯的警员甩过来的。

“说！是不是你故意用啤酒瓶碎片捅死了林宇？”坐在对面的警员敲了敲桌子，声音粗哑，带着威胁。他面前的记录板上，白纸黑字写着“于文，涉嫌故意杀人”，却连一个字的供词都没有。

于文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神，只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不是我，”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倔强，“是周瑾捅的人，我没有杀人。”

“还嘴硬！”警员猛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抬脚就踹在他的腰上。于文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膝盖在地上蹭出一道血痕，疼得他闷哼一声。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警员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普通贵族而已，敢跟总统家的公子叫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指了指审讯室的门，“现在把罪认了，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不然的话，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文的眼神里翻涌着愤怒和屈辱，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口：“我没罪，为什么要认？”

“没罪？”警员嗤笑一声，松开他的下巴，站起身踢了踢他的脚踝，“在这里，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得罪了总统，你以为你爸那个司法副部长能保得住你？别做梦了，他现在恐怕连你在哪都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于文的心里。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们把我爸妈怎么了？”

“放心，我们还没闲到对付你爸妈，”警员冷笑，“但你要是再不认罪，不仅你自己要遭殃，你爸妈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你自己想清楚，是你一个人受罪，还是拖累全家？”

于文抿紧嘴唇，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警员说的是实话，在这乱世，权势就是公道，他一个普通贵族的儿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可让他认下莫须有的罪名，他做不到。

审讯室隔壁的休息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周瑾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慌乱，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后怕。他的手腕上缠着纱布，是被于文咬的，此刻却成了他“受害者”的证明。

周总统周明远站在他面前，脸色铁青，指着他的鼻子怒斥：“你这个孽障！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杀人偿命，你以为你是总统的儿子，就能无法无天了？”

“爸，我不是故意的，”周瑾嘟囔着，“是于文先打我的，林宇自己冲过来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周明远气得发抖，“要是传出去，说我儿子当众杀人，我的脸往哪搁？那些军阀和反对党，早就等着抓我的把柄了！”他来回踱步，语气却渐渐软了下来，“罢了，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压下去。”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公安部门的负责人张局长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一旁：“总统先生，审讯还在进行，于文不肯认罪。”

“不肯认罪？”周明远皱起眉，“那就给我接着审，直到他认罪为止！”

“可是总统，”张局长面露难色，“于文的父亲于清宇，是司法部门的副部长，名义上是我的上司。要是做得太明显，恐怕会引起非议。”

周明远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副部长而已，还能翻了天？”他沉思片刻，看向张局长，“你这样，就按‘过失杀人’来定案，让于文认罪，然后把他送进黑匣监狱。”

“黑匣监狱？”张局长愣了一下，“那可是专门关押贵族子女的地方，进去的人……”

“就是要让他进去！”周明远眼神冰冷，“敢跟我儿子动手，就要付出代价！把他送进黑匣，让他永远翻不了身，也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子弟一个教训！”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于清宇那边，你就说于文罪证确凿，依法判决，他要是敢有异议，就告诉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他这个副部长也别想当了。”

张局长连忙点头：“是，总统先生，我这就去安排。”

休息室的门关上，周瑾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爸，还是你厉害，这下于文死定了！”

周明远瞪了他一眼：“以后不准再惹事，好好待在家里反省！”说完，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审讯室里，于文还在坚持。警员接到张局长的指令，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拿起一旁的橡皮棍，走到他面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认不认罪？”

于文抬起头，眼底满是倔强，摇了摇头。

“好，有种！”警员冷笑一声，举起了橡皮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惨白的灯光下，少年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光裸的脚掌和反铐的双手，显得格外狼狈。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退缩，只有那股被棍棒教育压出来的叛逆，和对公道的最后一丝奢望。

只是他不知道，这乱世的公道，从来都不站在弱者这边。黑匣监狱的大门，已经为他缓缓打开，等待他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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