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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身?
那是一个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念想。她悄悄摸了摸那个小布包,里面四枚铜钱的棱角硌着指尖,冰冷又滚烫。
“咕嘟咕嘟……”
水终于地沸腾起来。
阿绣小心地将滚水倒进豁口的陶碗,又兑了点凉水,用手背试了又试,直到温度刚刚好。她端着碗回到床边,轻声唤:“阿弟,来,喝水了。”
阿弟迷迷糊糊地被扶起,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液体似乎暂时熨帖了他烧灼的五脏。喝完水,他很快又陷入昏睡。
阿绣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凝望着弟弟蜡黄的小脸。
赎身的铜钱?
阿弟虚弱的生命?
两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撕扯,最终,阿弟昏睡中无意识皱起的眉头,和他提到“甜的”时那转瞬即逝的微光,像一把重锤,击碎了她所有的犹豫。
赎身的路太长了,长得看不到头,而阿弟……可能等不到了。
她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牢笼。这次目标更明确,也更冒险。她借着对府邸后巷的熟悉,七拐八绕,溜出了侧后方一个堆放杂物的破角门,窜进了府邸后墙外那条狭窄、肮脏、堆满垃圾的小巷。
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无人,这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蓬乱发髻里一个极其隐秘的小布包中,抠出四枚被体温焐得温热的铜钱。这是她多少个日夜从指甲缝里省下、藏在发丝里的全部家当,每一枚都浸着汗水和血泡的咸腥。
她攥着这四枚铜钱,冲向巷口那条稍显热闹些的后街。目光掠过冒着热气的包子铺、飘着油香的炸食摊,最终死死钉在一个插满红艳艳物什的草把子上——是卖糖葫芦的!那晶莹剔透的糖壳裹着饱满的山楂,在秋日灰暗的光线下,像一串串凝固的、诱人的血珠。
这糖葫芦,红彤彤,看着就暖和,咬一口,甜滋滋的,弟弟吃了,会不会病就好得快?她几乎是扑到摊子前,颤抖着声音:“给…给我一串!”
当那串沉甸甸、冰凉又甜蜜的糖葫芦终于握在手中时,阿绣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将它小心地揣进怀里,用破旧的衣襟掩好,护着那点珍贵的“热乎气”和“甜”,像护着一个易碎的梦,转身就往回狂奔。
回到那条后巷,爬回狗洞,她气喘吁吁地撞开那扇熟悉的破木门——
眼前的景象,如同九天之上砸下的冰瀑,瞬间将她为阿弟买到了串糖葫芦的喜悦,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冻僵,血液凝固!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着华贵云锦、腰佩美玉的年轻公子,正背对着门口,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赏花。他的一只脚,那只踏着雪白厚底、绣工精细到连云纹都闪着光的锦靴,正以一种极其随意、又极其残忍的力道,踩在她阿弟的后脑勺上!
阿弟瘦小的身体被死死摁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整张脸深陷在污浊里,连咳嗽都发不出一声,只有身体在锦靴的碾压下,痛苦地、微弱地抽搐着。
“啧,这贱骨头,连喘气都污了本公子的鞋。” 公子哥的声音慵懒而刻薄,带着一丝醉酒的含混,他甚至懒得回头,脚下又随意地碾了碾。
“唔——!”一声被泥土堵住的、濒死的闷哼从阿弟的胸腔挤出。
“阿弟——!!!” 阿绣的魂灵仿佛在这一声凄厉到撕裂夜空的尖叫中炸成了碎片!怀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泥地上,红艳艳的山楂滚落出来,沾满了污泥。
极度的恐惧瞬间被滔天的愤怒淹没!
她像一头彻底疯狂的母狼,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公子哥的后背扑去!什么身份,什么后果,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灰烬!
“找死!”
“滚开!贱婢!”
旁边两个原本抱臂看戏,一脸横肉的家丁反应极快,像两堵墙般瞬间挡在阿绣面前。其中一个,大巴掌带着恶风,“啪!”一声毫不留情地掴在阿绣的脸上!
阿绣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巨大的力量让她整个人向后踉跄,重重砸在泥地上,尘土四溅,半边脸瞬间失去了知觉,随即是火烧火燎的剧痛,嘴里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三公子息怒!三公子息怒!” 管事的张老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扑到公子哥脚边,点头哈腰,“是奴才管教无方!这阿绣定是偷溜出去,触犯了府规!奴才这就把她……”
“哼!”那被称作三公子的年轻人慢悠悠转过身,脸上带着被打扰的厌烦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暴戾。他看都没看地上摔得七脚八叉、嘴角淌血的阿绣,目光厌恶地扫过地上那串沾满污泥的糖葫芦,“私自出府?还带了这等下贱玩意儿回来?”
他抬脚,用靴尖嫌弃地拨弄了一下滚到脚边的泥污山楂,“果然是贱种,改不了偷鸡摸狗的下流胚子!张老四,府里的规矩,还用我教你?”
张老四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他转向阿绣:“大胆贱婢!竟敢私自……”
“聒噪。” 三公子身边另一个一直沉默的青衣随从突然开口,毫无征兆地抬手,反手就是一记更加狠戾、迅捷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力道奇大!张老四被打得原地转了小半圈,几颗带血的牙齿混着口水飞溅出来。他捂着瞬间肿起老高的脸颊,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只能蜷缩着身体,退到墙角的阴影里,再不敢抬头。
“锁起来。”
冰冷的铁链碰撞声如同丧钟般响起。
阿绣刚从那一巴掌的重击中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的血迹在尘土中划出刺目的暗红。她看到了弟弟在锦靴下徒劳的抽搐,看到了张老四捂着脸蜷缩在墙角的狼狈,更看到了那两个青衣随从,拖着一条乌黑沉重、带着锈迹和暗褐色污痕的铁链子朝她走来。
她想挣扎,想嘶喊,想扑过去咬断那个三公子的喉咙,想护住地上生死不知的弟弟……但刚才那一巴掌几乎抽散了她所有力气。
两个家丁粗暴地扭住她的双臂,反剪到身后。那冰冷的沉重铁链,带着令人牙酸的“哗啦”声,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铁箍猛地收紧,粗糙的边缘深深勒进皮肉,带来刺骨的剧痛和无法挣脱的绝望冰凉。
“不——!”
一声绝望的悲鸣终于从她喉咙里撕裂而出,在阴暗破败的奴隶房里回荡,带着血,带着泪,带着被碾碎的、关于‘甜’的最后一点微光。地上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沾满了污泥,像一串凝固的血泪。
————
某日。
且说那平邑城,虽说是在赵国北疆也算得上是座雄关,可到底是在大赵皇朝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又年年要防着北边那些不讲道理的匈奴蛮子,天长日久下来,那股子王都气派早就被风沙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股子粗粝又顽固的边城味道。
城墙,是夯土混着碎石垒的,不高,瞧着也就三丈许,墙头上坑坑洼洼,满是风霜刻下的刀痕,有些地方还长出了半人高的枯草,被那从北边刮来的、带着沙尘的干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像是在对这片黄沙蒙蒙的天地,有气无力地招着手。
城门底下,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一条进,一条出,泾渭分明。进城的人,多是些挑着担子、赶着驴车的乡野村夫,还有些个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外地客商。出城的,则大多是城里的住户,提着篮子,挎着包袱,瞧那模样,像是要去乡下走亲戚,或是去城外的庙里上香。
正是晌午时分,日头毒得像个后娘的巴掌,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没遮没拦地,将那股子热气一股脑儿地全泼了下来。地上被烤得发烫,腾起一阵阵肉眼可见的热浪,踩上去都觉得脚底板疼。排队的人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汗流浃背,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就被汗水浸得透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各种各样被生活压弯了的脊梁。
“挨千刀的鬼天气!”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道,“再这么晒下去,俺这担子里的菜,非得蔫成干草不可!”
“你就知足吧,”旁边一个赶着驴车的老汉有气无力地道,“好歹还能进城。前儿个,北边又传来了信,说那些匈奴崽子又不老实了,指不定哪天就摸过来了。到时候,这城门一关,咱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那一声声烦躁的、压抑的叹息。
林忆就夹在这进城的人堆里,老老实实地排着队。
他今儿个,穿了一身寻常的青布衫子,洗得有些发白,却很干净,瞧着就像是哪家家道中落的书院里出来游学的穷酸秀才。他身边,跟着他那位风华绝代的娘亲。
林美艳今日的打扮,却是一反常态,褪去了往日那身能勾掉人魂儿的妖娆皮囊,换上了一袭素净得近乎寡淡的月白长裙。裙摆上,只用淡青丝线疏疏绣了几茎兰草,风一过,那兰草便在素白的底子上微微摇曳,竟透出几分的活气。一头泼墨似的青丝,松松挽了个髻,只用一根成色寻常的碧玉簪子簪住,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颊边,被微风撩拨着,拂过那未施脂粉、却依旧风韵的脸庞。不妖,不媚,浑身上下只透着四个字——温婉娴静。
她手里头,拿着一柄团扇,扇面是素白的,什么都没画,她就那么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地,只给身前的林忆扇着那微不足道的凉风。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也敛尽了媚意,只剩下一泓清泉似的温柔,含着笑,静静落在自家孩儿的后脑勺,眼神里,仿佛这周遭的喧嚣、肮脏、烦躁,都与她无关。她的天地里,便只装着眼前这个需要她羽翼庇护的少年郎。
这般人物,出现在这满是汗臭与尘土的队伍里,自然是鹤立鸡群,扎眼得很。排在他们前后的那些个庄稼汉子、贩夫走卒,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拿眼角去偷瞄。有那胆子大的,更是直勾勾地盯着看,嘴巴张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林忆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闻。他只是老老实实地,随着队伍,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这就是他所谓的“苟道”。
入乡随俗,遵守规矩,不惹事,尽量别让事儿惹上自己。
在这平邑城里,他如今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小修士”,还是低调些好。更何况,他很享受这种被娘亲照顾着、庇护着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被那人牵着手,去逛那拥挤的庙会。周遭再吵,再乱,只要那只手还牵着,心里头,就踏实得很。
队队伍挪得慢,城门洞口那几个穿着半旧皮甲、挎着制式腰刀的城卫军卒,歪在城墙根投下的一线阴凉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盘查着:
“哪疙瘩来的?”
“进城干啥营生?”
“路引呢?麻溜掏出来!”
那口气冲得,活像人人都欠了他八百吊陈年烂账,偶尔碰上那不开眼想往前挤的,或是回嘴顶撞的,立时便是几记窝心脚,外加一顿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到的污言秽语。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城卫军小头目服饰的汉子,从城门洞里头走了出来。他腰间挎着一把环首刀,刀柄上的红缨。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对着手下那几个偷懒的兵痞子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一个个跟没睡醒似的!当这城门是你们家炕头啊?再让老子看见谁偷懒,晚上的酒,就都别喝了!”
这汉子,正是城卫军的将士,张山。
他吼完了手下,便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了那长长的队伍。这一眼扫过去,他的骂声,却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吸住了,直勾勾地,定在了队伍的中间。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妇人。
那妇人……
张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她!
是那个在野狐岭,那个在村里的宴席上,跳着那勾魂夺魄的艳舞,用那对大白馒头似的豪乳,给自己……给自己“打了一炮”的仙姑!
她……她怎么会来平邑城了?!
张山的心,瞬间狂跳起来,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想起那日销魂蚀骨的滋味,想起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想起城主大人的吩咐……他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快步迎了上去。
“这位……这位夫人,”
张山走到林美艳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一些,偏生还要压着那股子军汉的粗犷:“这日头爷发了邪火,毒得很!排队也着实熬人。我瞅着二位,不像咱这黄沙地里打滚的本地人。这般排下去,怕是得耗到日头偏西,申时都未必能进城。要不,我领二位,从边上那个小门洞子过去?省些脚力,也好早点进城寻个阴凉地界歇歇脚,喝口凉茶解解乏?”
他这话说得,倒是实诚。他是真的觉得,让这等神仙似的人物,跟一群泥腿子挤在一起排队,实在是委屈了人家。
周围的人,都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山头儿今儿吃错药了?对两个外乡这么客气?” 一个挑着空菜筐的汉子,酸溜溜地跟旁边人嘀咕。
“你懂个屁!没瞅见那穿白裙子的小娘子?那身段儿,那脸蛋儿,啧啧……画里的仙女儿也就这样了!张山这厮,怕是动了花花肠子,想献殷勤呢!”
“嘿,那小后生倒是好命,有这么个天仙似的……是姐姐?还是娘亲?带着,连进城都能抄近道儿,省了日头爷的毒巴掌!”
林美艳没有回话,素手执着那柄素扇,为身前的林忆扇着风:“我的忆儿,这位军爷心善,说可以免了咱们的排队之苦,直接进城。你可想打这个尖儿?”
语气是那般自然,理所当然。仿佛这天底下所有的路,所有的门,开与不开,走与不走,都只在她这“孩儿”一念之间。她是那护雏的鸟,羽翼之下,万事由他。
张山也愣住了。他本以为,修士都是好脸面,这位怎么着也顺水推舟地跟着自己进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直接问起,身边这个瞧着还没及冠的、文文弱弱的少年郎。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忆的身上。
林忆抬起头,先是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实在劲儿的军爷,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他摇了摇头,开口道:“多谢好意。”
林美艳笑盈盈:“军爷,这城有城的规矩,人有人的道理。大家都在排队,我们娘俩,初来乍到,也该排队。不能因为我们,就乱了军爷你们的规矩。不然,这城里的百姓,该如何看你们?这城里的规矩,往后又该如何立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哪里听过这般……有道理的话?
他只知道,有本事的人,是可以不守规矩的。城主大人进出城门,就从来不排队。那些个大商队的管事,只要塞够了银子,也能走个方便。
而眼前的金丹修士,便是这座城里有能力的人。
张山不好说什么,人家都说不用难道还要强拉人打尖吗。他怕不是会被钱老先生打死。他转过身,对着手下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兵痞子,吼了一嗓子:“都看什么看!没见过守规矩的读书人啊?都给老子精神点,好好查验!谁要是再敢刁难百姓,或是收那不干净的钱,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人!”
吼完了手下,他又转过身,对着林忆和林美艳的背影,郑重地、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小哥,夫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二位……请!”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得去通报城主。
————
第八章:愿你晚霞落尽
而平邑城的夏,像一块浸透了苦汁水的破抹布,湿冷、沉重,还带着边城特有的、混杂了牲口粪便、劣质烧酒和铁锈的浑浊气味,风从北边刮来,卷着塞外的砂砾,抽打在土黄色的城墙上,呜呜咽咽。街巷里,坑洼的石板路,积着前夜的雨水和不知名的污垢,车轮碾过,溅起泥点,引来几声粗野的咒骂和避让不及的跳脚。
林忆与林美艳二人,随着那缓慢蠕动的人流,终于踏入了城门洞。
甫一进城,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市井气,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那是一种由无数种味道混合而成的、独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有路边油锅里炸着果子的焦香味,有药铺里飘出的、带着一丝苦涩的药材味,有酒楼里传出的、勾人馋虫的酒肉香,还有那阴沟里、墙角下,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若有若无的骚臭与霉味。
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却真实。
也让少年心里头踏实。
街道是用青石板铺的,却早已被南来北往的脚板和沉重的车轮,磨得油光水滑,坑坑洼洼。街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铺面,布庄、米行、铁匠铺、当铺、棺材店……应有尽有。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有挑着担子匆匆赶路的脚夫,有坐着马车、前呼后拥的富家翁,有挎着篮子、讨价还价的妇人,还有那三五成群、在街角追逐打闹的、留着鼻涕的半大孩子。
林忆走在这人群之中,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心中竟生出几分恍惚。这般鲜活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景象,与从前他住的那条城中村,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身旁的林美艳,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林忆知道,娘亲这是在……玩。
她将这人间,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新奇玩意的游乐场。而他,就是那个被她牵着手,扇着风,被母亲陪着一起游玩的孩子。
“娘,这糖霜裹得太厚,齁嗓子。”林忆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糖葫芦,声音平淡。
“你懂什么?”林美艳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又咬下一口,含糊道:“甜!就是要甜!日子够苦了,嘴里再没点甜味,还活个什么劲儿?”她动作自然地把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到林忆嘴边,“尝尝?”
林忆眉头都没动一下,侧头避开:“您自个儿享用吧。”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经历。
就是在家里和出外时,不论是与调和行为都会完全不同。
林忆也同样如此,可以说是,与娘亲单独相处时完全不同,是有两副面孔吗。
就在这时,林忆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邸门前。
那府邸的朱漆大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风府。
而在那府门前,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跪在地上,用一块破布,费力地擦拭着那高高的门槛。
那是个瞧着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打满了补丁的粗麻布衣,头发枯黄,像一蓬乱草,用一根草绳随意地束在脑后。她的脸,很脏,沾满了灰尘与汗水,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大而无神,像两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纤细的脚踝上,套着一副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制脚镣。脚镣之间,连着一根儿臂粗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拖拽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的声响。
那声音,在这嘈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屈辱。
周围的行人,对她这副模样,早已是见怪不怪。偶尔有几个外地来的客商,会投去几分好奇或怜悯的目光,但很快,便又被街上其他新奇的事物吸引了过去。
在这平邑城,风家的奴隶,又或者说战乱的遣孤,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常见得很。
林忆看着那个女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是在怜悯。
作为一位来自21世纪的华夏青年。他只是觉得,那副脚镣,有些碍眼。
就在此时,风府那扇朱漆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身形有些虚浮的年轻公子,在一群家丁护院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那公子哥,约莫三十岁上下,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两团浓重的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货色,走起路来,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看人,脸上满是与生俱来的、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乖戾。
此人,正是平邑城大商主风昌明的三公子,风浩。
风浩一出门,便看到了跪在地上擦门槛的奴隶女子。
他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抬起那只穿着锦缎靴子的脚,毫不客气地,便踹在了那女子的肩膀上。
“滚开!没长眼的狗东西!挡着本少爷的路了!”
那女子被他一脚踹得向前扑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那冰冷的石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可她却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只是挣扎着,默默地爬了起来,抱着那块破布,手脚并用地,向旁边挪了挪,将路给让了出来。从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半分表情,仿佛被踹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
平邑城东头,老顺记茶楼。二楼那间号称雅座的隔间,不过是拿几块破木板子胡乱隔出来的地界。桌椅油腻得能刮下二两黑亮油膏,手指头按上去,能粘住皮。窗户纸破了好几个窟窿,呜咽的穿堂风裹着楼下鱼市、牲口市那股子永远散不尽的腥臊膻臭,直往人鼻孔里钻,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汗酸味儿,腌臜得紧。
就在这腌臜窝里,偏偏坐着个风韵妇人。她硬生生在这乌糟糟的地界,辟出一块格格不入的洁净来,倒不是说她周围真干净了,而是她这个人,往这儿一坐,周遭的油腻浊气仿佛都自动避让了三尺。娘亲捏着个豁了口的粗瓷茶杯,那杯沿糊着深褐色、年深日久的茶垢,看着就倒胃口。偏生她两根染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捻着那脏杯口,慢条斯理地在桌上一碗温水里涮着。那水是跑堂刚提上来的。
“这地方,” 她声音不高,带着点慵懒的鼻音,手上的动作没停,目光却斜乜着楼下的街窝,“烟火气倒是浓得很,就缺那么点讲究。”
讲究?
林忆没应声。
他娘亲嘴里的“讲究”,往往跟“规矩”、“体面”、“干净”这些词儿沾边。这平邑城东市,活脱脱就是个巨大的烂泥塘,讲究?那是泥塘底下压着的石头,看不见也摸不着。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碗涮过的茶汤,没喝,目光沉沉地落向楼下街角。
一堆散发着浓重鱼腥气的烂菜叶子旁,靠墙蜷着一个人影。
一个女子。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被铁链锁住的活物。
她几乎缩成一团,破麻袋似的粗布衣裳挂在身上,空落落的,露出的脖颈、手腕细瘦得惊人,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底下又透着一层营养不良的蜡黄。最刺眼的是她脚踝上那副沉重的铁镣,黑沉沉的,边缘磨得锃亮,深深陷进皮肉里,将脚踝磨破的地方结了厚厚的黑痂,又不断被粗糙的铁环磨蹭着,渗出暗红的血丝,混着泥土,凝成一种污浊的暗褐色。脚趾脏污不堪,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她头发干枯如同深秋的乱草,胡乱地黏在脸上、颈间,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小片毫无血色的脸颊。
她就那么缩着,一动不动,像一块被随手丢弃在街角的、毫无价值的破石头。日头毒,晒得她头顶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汗气,混在周遭的腥臭里。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投去或嫌恶或麻木的一瞥,便像躲开路中间一滩狗屎般,远远地绕开。
一个穿着油腻围裙、胳膊上汗毛浓重如鬃刷的屠夫,刚卸完半扇淌着血水的猪肉,沾着猪油和血沫的腿踢到她蜷缩的膝盖,也只是嘴里含混地骂了句“晦气!挡道!”
她对此毫无反应,深陷的眼窝里,眼珠像蒙了厚厚一层油灰的琉璃珠子,空洞地望着身前冰冷肮脏、粘着烂菜叶和鱼鳞的地面。那眼神,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仿佛灵魂早已抽离,被那副沉重的铁镣压得粉碎,只剩下一具被铁链拴住的、在日光下慢慢腐朽的躯壳。
林美艳的嗓音响起:“忆儿啊,怎么啦?嫌娘亲点的这壶粗叶子,沏不出好味?”
她顺着林忆的目光,也朝楼下瞥了一眼,“茶渣连在滚水里扑腾一下的劲儿都没了,蔫得透透的,这时候再泼一瓢滚烫的茶汤下去,怕不是连个响儿都听不着,吞得干干净净,连点水花儿都溅不起来啊。”
她红唇微勾,为林忆倒了另一壶茶,茶水冲起碗底的碎渣,打着旋儿。
林忆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墙角。娘亲说得在理。这世间的苦楚,多得像河滩上的沙砾,数不清,捡不完。他管不过来,也没那份多余的心肠去管。烂泥自有烂泥的活法,或者说,烂泥自有烂泥悄无声息的死法。他此来平邑城,是为那尚未开张的宗门寻觅几颗好苗子,可不是来发善心,收容路边的病猫瘸狗。
怜悯?
呵,那是庙里泥塑木雕、享受香火的菩萨该操心的事儿。他林忆,不吃这碗饭。
少年端起那杯刚续满的茶水,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沫子,将那又苦又涩、刮喉咙的浑汤子,仰头灌了下去。粗砺的滋味从舌尖一直刮到胃里,也一并刮掉了心头那点刚刚冒头、微不足道的恻隐波澜。
林美艳端起碗,轻轻吹开浮沫,小啜了一口,似乎对这味道很满意,笑盈盈的。
“哈哈哈,风少,昨儿个那倚翠楼的小桃红,滋味如何啊?听说您可是让她唱了一宿的‘十八摸’?”
“去你娘的!”被称作风少的青年,一身宝蓝锦缎袍子,腰里系着条镶了玉片的腰带,晃荡着一块成色勉强能入眼的羊脂玉佩,面皮倒是白净,可惜眉眼间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轻佻跋扈,硬生生把几分人样给糟蹋了。
“那小娘皮扭腰摆胯是够骚,可那嗓子真他娘的跟破锣似的!嚎得老子脑仁儿疼!还不如上月那个柳莺儿合胃口,啧啧,那杨柳细腰,那勾魂眼儿……”正跟身旁几个狗腿子吹嘘昨夜的“丰功伟绩”,一个劲儿说倚翠楼的姑娘如何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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