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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姬修行

小说:虫姬 2025-12-09 15:13 5hhhhh 6890 ℃

晨光透过窗棂,叶离轻打几个哈欠,从床上翻滚了几下,这才缓缓坐起身子。她难得一夜没有关于虫池噬心的噩梦,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连带眼底那片赤色混沌都清明了几分。她想起昨夜的决定,眼睛瞥向床边的雕花铜镜。镜前座椅已有秋殿的枫色长裙被叠放整齐。不同于她此刻身上所穿的素白睡裙,秋殿服饰以深红,暗紫为主基调,袖口绣着繁复的枫叶与蛊虫暗纹,布料触手微凉而柔韧。

但这也是她在从那名成年男子的躯壳被硬生生塞进这具女童身体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己换上女装。

柔嫩指尖触碰到衣服布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羞耻感让她动作微微一僵。解开原先睡裙的系带,脱下的过程还算顺利,可当拿起那件做工精巧的秋殿礼裙时,也不由手忙脚乱。

“这带子该怎么系?”

“这袖子是这样穿的吗?”

“脖子……”

她小声嘀咕着,雪白的小脸因焦急和羞涩而泛起一层薄红。手指不像过去那样粗大有力,如今小巧得有些笨拙,好几次都没能将装饰穿过那些小巧的环扣,而裙摆的层叠也让她困惑,拉扯好一会儿才终于理顺。

过程中,柔软的布料划过皮肤,掠过双腿,带来细微的痒意,更提醒她如今这副身躯与过往天差地别。一股混合着羞耻和不适应的热意,在她的耳根扩散开来。她甚至能感觉到,镜中那娇小的身影,正用一种无辜的姿态映照出她的窘迫。

好不容易,将整件衣服勉强穿戴完毕,她站在铜镜前微微喘息,脸颊还带着未尽的红晕。

镜中的小女孩,雪白的肉体与发丝和深红的抹胸裙形成强烈对比,也愈发衬托出那张泛红小脸的精致。而这身明显属于女性的,带有特定流派标识的装束,从抹胸处露出的光滑肌肤仿佛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将过往的“叶红”和现在的自己分割开,让她清晰意识到,那个男人已不再,站在这里的小女童只是叶离。

而这身衣服仿佛也带有某些奇异的力量,将她周身萦绕,与蛊虫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看着镜中的倒影,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羞耻与残余的慌乱压下,赤色瞳孔中迅速浮现出属于她现在的“天真与坚定”。

“我们走吧,”她扛起斜靠在墙角的古墓长棍,化作流光沉入戒中。随即轻轻抚摸手指的蛊戒,既是对着戒指中的几只蛊虫,也是对自己说,“去见枫红师姐。”

推开寝殿大门,属于秋殿定格的永恒晚霞的光芒洒落一身,将深红礼裙染得愈发艳丽。一路上,身着同样服饰的秋殿弟子见到她,纷纷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

窃窃私语顺着风隐隐传来:

“这孩子就是宗主钦定的亲传弟子和下任宗主。”

“她就是那个蛊血圣体的宿主?竟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不点……”

“听说昨日秋殿万蛊齐鸣,便是因她而起……”

弟子们议论纷纷,却并无敌意,只是略微的羡慕。有的弟子肩头也趴着几只形态各异的蛊虫,在她经过时微微骚动,触角轻颤,却流露出一种本能的亲近。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微妙情绪油然而生,如同破冰的清泉,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她娇小的脊背以一种带着些许刻意却又难掩稚气的姿态挺直,小巧的下巴抬起,并非是一种傲慢的仰视,而是以一种确认自身位置的,矜持角度。随即,她的嘴角和双眼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弧度向上勾起一抹浅笑,带着几分了然,几分被取悦后的慵懒,与她如今这副雪玉团成的模样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她甚至下意识的,将两只小手叉在腰侧。那腰肢本就纤细,此刻被手臂一衬,更显属于孩童的故作老成的气势。这并非孩童的得意,而是原本就属于曾经那个高傲的天才,在契合的土壤中悄然苏醒,通过这具崭新的躯壳,向世界投去第一抹带着重量和温度的目光。

“叶离师妹!”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回过头,只见昨日石亭中那位鲜红染甲引得银丝蛊现身的秋殿弟子正快步走来。她笑着打量叶离,“这身衣服很适合你,看来师妹是决定主修我们蛊道了?枫红师姐要是知道,定会高兴坏的。”

“嗯,”叶离迎着她的抚摸,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想先从蛊道开始。”

“太好了,师姐此刻在千蛊阁培育新蛊,我带你过去。”

越往枫林深处,虫鸣声愈发密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混合奇异蛊香与枫叶清甜的复杂气息。

道旁的枫树已失了常态,枝干扭曲出了非自然的姿势,仿佛无声嘶吼。树皮上浮现出大片斑斓的甲壳纹理,光泽幽暗,触之定然冰冷坚硬。更深处,一些枫树竟似被无形之手雕琢,化作姿态各异的木雕,或如舞女舒袖,叶片层叠如裙裾翩翩,枝干中间纤细不盈一握,亦有凸起,如胸如臀,栩栩如生。每一片红枫在晚霞照耀下,都仿佛在幽微搏动,流淌隐隐光泽。

目光所及,可见色彩艳丽的蛊虫在枝叶间紧贴那些“木雕”的脉络蛰伏,或在枝丫间筑起布满粘液的巢穴。半透明的虫蛹悬于叶下,随着内里生命的振动微微颤颤,偶尔也有新生的蛊虫从虫茧中裹着湿漉漉的身躯钻出。当新生的蛊虫忽然爬进树干中间的细小树洞,枫树竟也轻微颤动,沙沙作响。于嘈杂与安静之间,叶离竟也听到些许枫树微弱的呻吟。

这些枫树,早已成为蛊虫天然的苗床。

不过,这些树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叶离不用问自己估计也能猜到半分。

眼前骤然一暗,漫天枫叶无风自落,织成一道流转的赤色幕帘。未等她反应,身旁的师姐已攥紧她的手腕,足尖轻点,带着她纵身跃入那片纷扬的绯红。耳畔只余叶浪翻滚的簌簌声响,裹挟着叶香与蛊香掠过面颊。等视野豁然开朗,一座朱红楼阁静静矗立在眼前。飞檐翘脚,廊柱殷红,在永恒晚霞的照耀下,流淌温润的光泽。

“这里就是千蛊阁了。”师姐说道,“枫红殿主就在里面,师妹自己进去吧。”

叶离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她独自迈上台阶,朱红门扉在她靠近时无声向两边滑开,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阁内光线比想象中更加幽邃,空气中浮动着各种蛊虫交织的气息,甜腻,腥涩,清冷……混杂着令人屏息的芬芳。四壁并非木制,而是有无数细密孔洞构成,宛如巨大的蜂巢。孔洞前被透明琉璃所挡,透过琉璃能看到栖息的各种蛊虫,密密麻麻的趴在墙壁前的凹槽中……

像是跟随无声的指引,叶离不自觉踏上向上的阶梯。而在转过数个布局相似的楼层,只见枫红跪坐在最顶层中央,一身红衣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长棍横置于膝盖,隐约能听到棍尖发出的振翅嗡鸣。那不像是金属的颤音,倒像是无数活物正在黑暗中苏醒。

她并未回首,只是轻抚棍身,清冽的嗓音已经响起:“这片枫林里的一切,都是活着的,你听见它们的呼吸了吗?”

话音未落,枫红身形如鬼魅般扭转,手中长棍破空而出。棍尖不知弹出一把泛着幽光的陌刀宽刃,刃身震颤不休,发出刺耳的振翅嗡鸣,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朝着叶离的纤细脖颈砍来。

刃风凛冽,已吹起她额前的雪白鬓发。

叶离却没有后退,也没有取出长棍格挡。在那电光火石间,她竟迎着刀锋的方向,猛地向下一矮身。娇小身躯如失去骨头一般柔软,以一个几乎违背常理的诡异角度,险之又险地让那致命刀锋顺着后颈扫过。几缕被斩断的白发,缓缓飘落。

同时,她的动作也未停止。借着下蹲的势头,向前翻滚,左手十指如爪,直取枫红抓住刀柄的手腕。指尖并非硬碰硬,而是精准瞄向关节衔接的脆弱之处。右手则并指如剑,更快一步,镰枫蝶从蛊戒飞出,直刺枫红腹部的气门。

然而枫红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嘴角却反而勾起“果然如此”的玩味。她抓棍的手腕不闪不避,任由叶离的指尖刺来,持刀的手却微妙地一旋一抖。

“嗡!”

陌刀竟似活物一般在她的手心高速旋转,化作一道赤色虚影,带着强烈的震撼,将叶离袭来的手指弹开,更如挥舞一面无懈可击的盾牌,精准磕向疾飞刺来的镰枫蝶。

同一时间,她拍向叶离右指的手掌去势不变,小指和无名指却向内一蜷,几只细微的暗紫色飞虫自蜷起的指尖盘旋飞出,并非指向叶离,而是钻入她身侧的地面。

“噗!”

指尖接触到刀柄的刹那,一股尖锐的麻痹感竟如毒蛇一般顺着胳膊窜上。叶离还未来得及收力,整条胳膊已然僵直。几乎是同时,脚下木制纹理骤然蠕动,数条暗紫色虫须破地而出。那并非藤蔓,而是由无数细密蛊虫融为一体,构筑的活体锁链,沾着令人不适的粘液,冰冷粘腻缠上她的四肢。

“咕!”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她娇小的身躯被一股蛮力猛地提起,整个人如同被蛛网捕获的蝶,瞬间悬吊于半空中。秋殿的抹胸礼裙,唯有裙摆在空中飘荡,映衬着被触手缠绕着的脚踝愈发脆弱。

触手顺着她的四肢向上缠绕,且越来越紧,腥腻的粘液慢慢向着四肢根蔓延。尽管在虫池中就已经遭受过这种敏感的如同侵犯的对待,但此时她依旧赤红着脸发出几声轻微的娇喘。

危急关头,她体内的蛊血仿佛被再次点燃。无需思考,风蝗和炎蝗两只蝗虫已化作一绿一红两道流光,火焰与风刃,将虫须连根斩断。而她自己腰肢则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挣脱束缚,向后空翻而去。

“反应不错。”枫红的赞许声伴随着更加凌厉的攻势。她长棍点地,借力腾空,再次幻化成那把陌刀。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劈砍,而是化作数十道交织的刃影,带着蛊虫振翅的嗡鸣向着半空中的叶离重重砸下。

半空中,叶离如深邃死水的红色双瞳此刻却骤然燃烧。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逃。那就,击溃它!

“锵!”

一声清脆的嗡鸣并非来自枫红的蛊棍,而是自叶离指尖的蛊戒爆发。一道暗色流光自蛊戒迸射而出,稳稳落在她的手心,正是那柄她在古墓中得到的镇墓棍。

蛊棍入手极沉,远超她娇小身躯所能驾驭的极限。棍身并非呈当时古墓镇魂灯照耀下的色泽,而是一抹暗沉的血色,其上烙印着无数细密繁杂的蛊纹,发出令人心悸的活物波动。

“喝!”

叶离喉咙里发出急促而沙哑的低吼,如同绝境幼兽的咆哮。她不去看那天上落下的刃网,双手握棍,自下而上,只是一计再简单不过的撩击。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唯有将全身的力量与意志,以及血脉中对万蛊的压制,尽数灌入这一棍。

“嗡……嘭!”

血色棍影与天上落下的刃网相撞。

没有预想中铁器相撞的刺耳锐响,反而发出一声如撕破皮革的沉闷巨响。枫红那由无数蛊虫编织的锐利刃网,在接触叶离棍身的那一瞬间,竟如冰雪遇上烈阳,密集的嗡鸣声戛然而止,锋利的刃影寸寸崩解,溃散。

强大的反震让叶离虎口崩裂,荧蓝蛊血瞬间浸染棍身,娇小身躯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砸落,在地上滚落几圈才停下,单膝跪地,以棍支身,剧烈喘息,双瞳却依旧死死盯着前面。

枫红轻盈落地,看着手中长棍前端那明显黯淡几分的陌刀刀刃,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撼。她能清晰感觉到,就在刚刚碰撞的那一刻,棍尖栖息的“器刃蛊”竟传来一瞬间的恐惧与僵直,那是位阶上的绝对压制。

寂静,笼罩千蛊阁。

许久,枫红手腕一抖,刀刃消散。她走到叶离面前,目光复杂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脆弱,却蕴含恐怖力量的小师妹,缓缓拉起她的小手,抚摸她的发丝。

“入门考验到此为止,”她的声音恢复平静,“你赢了,小离师妹。”

“不,或许我该说,欢迎加入秋殿,叶离‘师姐’。”

叶离撑着蛊棍缓缓直起身子,血珠并未滴落地面,反而渗入棍身。她抬起双眸,声音还带着喘息后的微颤。

“师姐的指教……我领教了。只是不知,秋殿每一位新入门的弟子,都要经历这一般……生死考核吗?”

枫红微笑着点点头,环顾四周的孔洞:“每一个来到秋殿的女孩,我都会这样给她们‘上一课’。”她的目光扫过叶离染血的虎口,“秋殿主修诡谲危险的蛊道和毒道,杀伐果断,世人皆知。但我要告诉她们,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放下身段。”

她指尖轻弹,几只蛊虫虫她的指尖飞出,飞到叶离的虎口用唾液修补着她的伤。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刚易折。行走江湖,我等秋殿女子难免因蛊术与毒术会被其他人视为邪门歪道。面对大多数情况,藏起锋芒示弱,暂时退避,并非懦弱,而是智慧。只有在必要之时才能露出傲骨,绽放锋芒。在这危机四伏的世道,唯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枫红走到叶离面前,轻轻抚摸着她那愈合的伤口,“我们虽然是正道,但面对真正的奸邪,若手段不够极端残忍,便不足以斩断罪恶,匡扶正义。以杀止杀,以恶镇恶,有时是唯一的手段。”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活下来,活着,才能称为‘侠’。”

她的话音微微一顿,抬手拂去叶离头顶和肩头的尘土。

“但是,小离,你不一样。”

“师尊告诉过我,你从虫池中爬出,你的身段早已被这日复一日的地狱酷刑磨碎重塑。你的傲骨,并非源于无知无畏的放纵,而是源于你一次又一次死亡又苏醒后,依旧不肯磨灭的灵魂本源。你早已习惯在绝境中挣扎,在死亡中寻找生机。”

枫红的眼神再一次扫过叶离混沌无光的双瞳,仿佛穿透她幼小的身躯,看到深处那历经沧桑的本质。

“你无需学会放下身段,因为你本就是从地狱回归。也无需人去告诉你如何亮出爪牙,因为战斗的野性,已经是你刻入灵魂的本能。”

“你有这个资格。”枫红的语气斩钉截铁,“拥有这份与生俱来的骄傲。秋殿的规矩,对你而言不是束缚,而是让你学会该如何用这种师尊看中的力量,挥向真正该毁灭的人。”

这一刻,周围的蛊虫再次沉寂下来,唯有枫红的话语在千蛊阁中缓缓流转,也为叶离的未来,指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师姐刚刚的棍法与攻势……”

枫红点了点头,手腕一翻,那柄长棍便在她的手心旋出一道弧光。她引着叶离走向顶层深处,两侧孔洞中的蛊虫纷纷向黑暗中避退。

“秋殿棍法,首重‘势’。”她指尖轻轻抚过棍身虫纹,“寻常武学分为‘力’,‘技’,‘巧’,大开大合。而我等使棍,要如毒蛇潜行,藏杀机于静默,于十二式的瞬息断万物生机。”

“不论舞的是棍,镰,刀或是其他长柄兵刃,我等皆以相同棍势驾驭,任其武器繁杂,我等皆以一势所挥,在不变中千变万化。”

棍尖轻点地面,几只紫甲毒蝎应声从砖缝中爬出,尾针正对棍尖所指。“看好了,这第一式,八足潜影。”

长棍如毒蛇出洞般刺出,却在半空中化作八道虚实难辨的虚影。每道虚影都牵扯着不同的气息,恰似毒蛛展开八足,织就天罗地网。棍风过处,隐约可见蛛丝般的蛊毒闪烁。

叶离瞳孔骤然收缩——并非其速度,在她的感知中,每道虚影都牵扯着不同的毒蛊气息,这根本不是单纯的棍法,而是用长棍编织一张死亡的虫网。

枫红收起棍势,那些蛊虫与剧毒又悄然隐没。“秋殿棍法从不是独舞,一招一式,都要和蛊与毒结合。‘器刃蛊’为核心,寄生棍尖,你所见我手中长棍变作阔刀,就是此蛊所化。方才若为实战,对方早已被虫潮与猛毒吞没。”

叶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万千蠕虫爬过的幻觉。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感觉现在却并未让她感到恐惧,反而激起血脉深处一抹熟悉的悸动。她不自觉的双指比剑,在空中微划,试图模仿刚刚那将蛊虫,剧毒与一招一式融合的韵律。

“很有意思。”她轻声说道,红瞳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情感,“用最直接的攻击作为掩饰,真正的杀招却是随棍而动的蛊虫。那如果……”她小手一挥,镰枫蝶再次回到她的手中,绕着她的指尖旋转。“如果在施展棍法的同时,再暗中释放与其相克的第二重蛊虫呢?”

枫红眼中闪过惊艳,将长棍平举于叶离面前:“看来师尊果然没有看错你。我们的棍不是兵刃,而是虫巢。而你,注定是要让虫巢沸腾的那个人。”

叶离视线不自觉追随那一招一式,瞳孔中闪过一丝明悟。当枫红演示所有棍势并收棍而立,她忍不住握住自己的那把镇墓棍,轻声问道:“师姐,那此棍,又该如何运用其势?”

枫红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把蛊棍,眼神中掠过一抹诧异:“这把棍……”她伸手虚抚棍身,指尖在纹路上流连。“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在古墓中捡的。”叶离老实回答,小手不自觉握紧棍身。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棍身的虫纹微微发亮。

“难怪……”枫红眸色渐深,“方才我见这蛊血沾染棍身,却全然没有落到地上,反而渗了进去……”她沉吟片刻,随后语气转为凝重:

“小离,”她低下头,“虽然现在说有些不太好,不过,能否先将此棍交给我?”

“我想,师尊或许会知道一些线索,甚至,它就是我宗要找的东西。”

叶离低头看向手中的长棍,双瞳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那根棍上的纹路,方才仿佛因她的血液而被唤醒,传来一抹近乎依恋的微弱脉动。但迎着枫红的目光,她还是伸出手将其递了出去。

“那,师姐若有发现,请务必要告诉我。”

“那自然。”枫红接过蛊棍点了点头。而接过它的刹那,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传来细微的抗拒震颤,这使得她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叶离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当身后沉重的门扉再次关闭,将那片幽闭与蛊音彻底隔绝,她才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脊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只是这片刻的松弛,很快又被阁楼外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打破。

几名显然是等候在此的秋殿弟子,其中还夹杂着其他殿的女子,聚在不远处的枫树下,目光灼灼望向她这边。她们并未压低声音,或者说,那些声音本来就是说给她听的。

“真的出来了……而且好像也没受什么伤?”

“何止,我方才放窥视蛊暗中观战,她竟接下了殿主的所有招式!”

“那最后一招‘千蛊刃网’可是连众多善于引梦幻术反制的冬殿师姐都直言无解,她竟然硬生生给破开了!”

“真不愧是师尊的亲传弟子……”

“嘘,她看过来了……”

叶离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那些充满惊叹,难以置信甚至敬畏的言论如同一道道暖流,径直涌入她的耳中。

她微微抬起下巴,原本因消耗过大而略显疲惫的脸颊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那双本就混沌无光的红色双瞳,此刻却映照出了些许自傲的色彩。她努力想绷住脸,维持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尤其是听到“破开”,“无解”的字眼,她甚至极其轻快的哼了一声。没有感觉任何不妥,那瞬间流露的小表情,写满了“那是自然”的意味。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挺直了娇小的脊背,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沉稳些,从她们好奇且热切的目光中走过。只是那雪白到与皮肤颜色融为一体的白发鬓稍,和那对忍不住流泻出些许得意的双瞳,将她内心本就刻画在灵魂深处,就连噬肉蛊都无法吞噬的自傲展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走出很远,周围再无人注视,她才稍稍停下脚步,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勾起得意洋洋的嘴角,小声嘀咕:“哼,谁让我是天才呢。”

自那日后,叶离在秋殿的修行正式步入正轨。暂代指导之责的夜息香师姐将她引入枫林深处的演武场,与其他弟子一同修行。夜息香指尖缠绕着几只紫色小蛇,手腕一抖,乌木棍尖划过的几只铁甲蛊附着其上,形成一道活生生的虫盾。

“秋殿棍法,意在引蛊,而非驱蛊。”她的声线慵懒却清晰,“你对蛊虫的指令,需要通过每一招棍势微弱的细节来传递。”叶离紧握替代用的桃木蛊棍,尝试调动体内的蛊血气息。

起初并不顺利,风蝗蛊和炎蝗蛊的躁动总与棍势脱节,其他自研的蛊虫行迹也显得格格不入。正当她嘟着嘴,旁边的师姐凑过来含笑点拨:“小师妹,意念放轻,如风吹枫叶般引导。”

叶离闭目凝神,将血脉联系如丝线般缠绕棍势,再次挥棍时,风蝗蛊的清风随棍风左掠,炎蝗蛊的火焰点缀棍尖。与蛊虫的配合虽略显生涩,却终见协同雏形。

“对,就是这样。”旁边另一位师姐见状,不由出声赞叹,“这悟性当真了得,真不愧是小离师妹。”

永恒晚霞为这片枫林镀上无数次金红,修行的天数一次次的杜进,叶离已能娴熟以棍势引导蛊虫的攻防,期间也制造出数种新的蛊虫。周围修行的师姐不时驻足,或是点拨,或是演示心得,友善的目光渐渐融化她刚来时的忐忑。这日修行将尽,夜息香将她召到一处脉搏如活蛊搏动的古枫下,指尖轻点她的眉心:“棍法与蛊术皆已入门,明日该教你如何将蛊毒融入棍势了。”

叶离仰头看着枝叶间悬挂蠕动的银丝蛊与虫蛹,虫躯在夕阳下泛着金属的光泽,顶端渗下的虫丝将它们吊在空中,扭动着身体。叶离感受着蛊戒传来的温热悸动,对夜息香的指点点头回应。

明月在明月殿顶高悬,却随着枫红的脚步渐渐落下。等到明月完全落下,天空只剩万千星河,阵阵夜风划过衣衫,眼前依稀出现另外一座殿宇,这便是清风殿。

殿体由青灰灵木与温润白玉构筑,层叠翘起的屋顶覆满青玉砖瓦,随风轻响如自然呼吸。墙体遍布风纹镂雕,终日有无形的气流环绕殿宇,激荡出青白光屑,似流风回雪。周遭风吟竹与流光草随风摇曳,奏响雅乐。一道凝练的青色流风垂落殿门,如水波荡漾,可谓“清风不羡神仙殿,自引云涛入画檐”。

枫红穿过流风,踏入店内,景象又与外界截然不同。

殿内并无实体灯火,光源来自四壁自行流转的青色辉光,气流在这里凝实如纱,带有沁人心脾的草木芳润,那是属于鹿瑶的气息。

鹿瑶并未端坐主位,而是静立殿宇中央,周身流转的气息与整个清风殿的呼吸同频,仿佛她便是这方天地的核心。她头顶的鹿角在微光下泛着如玉般的光泽,听见脚步声,她缓缓侧首,目光清润,恰似夜风流过静湖。

“师尊。”枫红止步,躬身行礼。

鹿瑶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徐徐抬手,一阵凝练的青色流风便自她袖中旋出,轻轻抬起立在殿堂桌案的蛊棍,将其平稳送入手心。

“嗡!”

棍身在接触鹿瑶指尖,竟自发低沉嗡鸣。那些虫纹骤然亮起,浮现出无数挣扎扭曲的魂影,一股阴冷,怨毒,试图禁锢一切的气息陡然扩散,却又被清风殿内温润流淌的气场牢牢封锁。

鹿瑶微微皱眉,缩回了手,那把长棍便由风托举,浮在空中。

“果然是它……”鹿瑶手指轻点下巴,声音虽依旧温和,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九幽镇魂钉。”

“九幽……镇魂钉?”枫红瞳孔骤然收缩,“这便是师尊要找的‘前朝的遗产’?”

“但是,师尊,它究竟有何来历?”

“前朝的遗产?”鹿瑶轻笑,“的确,它的存在和当初的轩辕王朝同样古老。”鹿瑶的声音在殿中回荡,“那位轩辕王朝的五位诸侯王之一,以鬼道窥探轮回奥秘的‘摄魂王”秦广氏倾尽心血与所有罪孽打造出的至高杰作。”

“世人只知那位诸侯王专修鬼道,却鲜有人知晓,”鹿瑶端详着棍上的蛊纹,“他还是蛊道旷古绝今的开拓者,如今蛊修的诸多根基,皆由他亲手定制,包括我们所用的棍势。若论辈分,天下蛊修,皆可称他为一声‘祖师’。”

她玉手轻挥,一道更为柔和的微光拂过棍身。那些躁动的阴气仿佛被安抚,轻轻平息。

“此蛊棍材质非凡,棍的核心为一小节黄泉心铁,生于冥河之底,天然便能沟通生死界限。秦广氏又以三朵魂花构建天,地,人,三花聚顶萃取灵性,又用深渊孽物的鳞片固其形骸,在极阴之地捶打八十一年才成。其初衷,本是为平衡阴阳,梳理魂道秩序,是一件有望成为功德圣器的鬼修与蛊修共通的至宝。”

鹿瑶停了停:“然而,器物的命运终究还是系于执器人之手。力量的本质并无善恶,但人心的执念却能决定力量的方向。秦广氏后期道心破碎,此棍也堕入极端……”

“一面为镇魂安抚的慈悲,另一面则衍伸出噬魂炼化的暴虐。更因一段不为人知的遗憾,使得它就此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红儿,”鹿瑶目光转向枫红,“你需明白,此棍并非死物,而是一面镜子,既能映照执器者的内心,也能反过来侵蚀,甚至同化执器者为下一把凶棍。离儿身负蛊血圣体,其血脉生机对其而言,既是无上滋养,也是可能平衡其内部阴阳的关键。”

“师尊是担心,这把蛊棍会对小离造成伤害,甚至……同化她为另一把蛊棍?”

“是,也不全是。”鹿瑶微微摇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此棍虽凶险,对那孩子来说也是莫大的机缘,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离儿是成为驾驭它的明主,还是被其吞噬和同化,关键在于她内心的成长和引导。”

她再次看向那根悬浮的蛊棍,轻声道:“且将它留在这里再过一段时间,我需以清风殿的温润稍稍安抚其中阴力和凶煞之气的躁动,确保它在回到离儿手中时不会立刻噬主。等三月之后,让离儿过来,我亲自将它交还给那孩子,顺便再给她一个长期的任务。”

流风拖着蛊棍隐入廊柱的光晕中,鹿瑶鹿角泛起阵阵荧光:“那孩子,也是时候再一次下山历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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