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的第一个晚上，黄涛辗转反侧。

　　他躺在自己那张带着淡淡霉味和阳光味的单人床上，墙壁上贴着他初中时画的几张粗糙的素描，一些些毫无规律的几何体。他试图用自己那点化学和生物学知识来解释白天在正屋发生的一切，却陷入了比有机，无机，物化和生化更深的混沌。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股甜腻带腥的香气似乎还残留在那里。

　　“幻觉？那诱因又是什么？吸入式神经药物？”黄涛在脑海中默默想着。

　　如果是神经类药物，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进入了那个“梦境”，且感受如此真实、细节如此清晰？如果是某种催眠技术，又怎会被毫无征兆的轻易拉入。

　　他想起了那黄色的雾气，那片模糊而寂静的空间，以及站在中央的，那个略显肥大、穿着长袍的黄鼠狼。

　　那不是抽象的民俗符号，那是带着皮毛触感、有着油腻大碴子口音、充满世俗力量的某种生命体。他坚守了十九年的无神论在那个瞬间，被实在的超自然的现象和内心最隐秘的渴望彻底击溃了。

　　黄涛的性癖，一直是他最深的秘密，他一直渴望着像黄太爷那样，带着一种粗砺的、来自山野的圆润感——那种体型上的优势，仿佛代表着一种古老的、天然的支配权。他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形象，但从未敢奢望在现实中能见到，更遑论产生交集。

　　“鼬类、发福、带口音……还自称太爷……”黄涛用枕头蒙住了脸，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黄洪太爷那句带着戏谑的“小身板，还挺瓷实！”

　　此刻，他既感到巨大的羞耻，又感到一种近乎爆炸的兴奋。他被一个仙家选中了，而这个仙家，又恰好完美符合他的性幻想，这比任何生物学上的巧合都要荒谬。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怎么办”的问题，他不能拒绝——不是因为怕被惩罚，而是因为这可能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午夜时分，正当黄涛的思绪在兴奋与羞耻的边缘反复拉扯时，一股熟悉的倦意再次袭来，他没有挣扎，甚至带着一丝热切的期待。

　　周围的灯光瞬间被抽离，再次被那片黄色的、带着微弱荧光的混沌雾气取代。他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心跳如鼓。

　　“咋地？大晚上不睡觉，在这琢磨太爷呢？”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来，黄太爷迈着悠哉的步子走来，它身上的黄色长袍显得更加抖擞，手里还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折扇，带着一股子富家翁的劲儿。

　　黄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在这种精神空间里，眼镜似乎也只是他自我防御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太爷。”他恭敬地喊了一声。

　　黄洪太爷走到他面前，比黄涛高了足足半个头，这种体型带来的压迫感，让黄涛喉咙发紧。

　　“行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今儿太爷跟你唠唠正事儿。”黄洪收起折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周围的雾气瞬间凝聚成了一张旧式八仙桌和两把椅子。

　　“坐。你小子是黄家最后一个独苗了，太爷得跟你说明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黄涛顺从坐下听着。

　　黄太爷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桌子，“第一，你得立堂口，把太爷这些老仙的名号都给整明白。第二，你得给人看事儿、看病，救苦救难。你那脑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分子、基因吗？以后呢，该用就用，配合太爷的能耐，给求咱来的人找条出路。”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供奉。”黄洪太爷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流露出一种强烈的执念，“太爷跟着你家几百年，图的就是一个安稳和口吃的。你得定期供奉，一年到头，肉菜酒水一样都不能少。香火不能断，知道不？”

　　黄洪太爷说得唾沫横飞，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

　　黄涛的目光落在它那带着油光的皮毛和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不由得游移，心里的无名越烧越旺。

　　他知道，他现在必须做点什么，言语，行动，什么都好，他必须抓住这个唯一的能满足他内心渴望的机会。

　　“太爷，”黄涛深吸一口气，打断了黄洪太爷的长篇大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异常清晰，“我有个问题。”

　　“问呗，你小子问题多着呢。”黄洪太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个……供奉，有没有一种更私人的方式？”黄涛推了推眼镜，尽管它并不存在实际作用。

　　黄洪太爷愣了一下，黄鼠狼发福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私人？你小子是想偷偷给太爷开小灶？行啊，太爷最喜欢小灶了，你给太爷烧点烤鸡啥的，太爷不跟你妈说！”

　　黄涛知道黄洪误会了，于是他直起身子，此生第一次如此勇敢且直白的地，迎上了那双带着兽性的眼睛，将自己多年来的压抑和渴望，凝聚成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能跟你做爱，也就是交配吗？”

　　梦境瞬间陷入死寂。

　　黄洪太爷的嘴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折扇从它毛茸茸的爪子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那双眼睛里的戏谑，也迅速被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暴怒取代。

　　“你个小兔崽子，说啥呢！”黄洪猛地站起来，体型瞬间膨胀，黄色的雾气被它身上爆发出的野性气息驱散，露出了周围一片光秃秃的荒原。此刻它不再是那个油腻的富家翁，而是一只体型堪比巨兽、野性外露的山野精怪。

　　“太爷是你的仙家！是你的老祖宗！你竟敢用这种污秽心思对待太爷？！”黄洪咆哮，声音带着雷鸣般的震动，将周围的荒原震得裂开了缝隙。

　　黄涛虽然被这股压倒性的力量吓得心胆俱寒，但他那份冷静和内心的渴望反而迫使他保持清醒。他知道，现在他不能退。

　　“太爷，你听我说。”黄涛的声音虽然颤抖，但语速很快，“我可没腌臜您。您是仙家，要的是供奉，要的是香火。这跟我的诉求也不冲突吧，而且我的本能告诉我，我渴望您这样超然的事物。”

　　黄太爷气得全身皮毛倒竖，“你放屁！太爷要的是香火续命，谁稀罕你那点淫邪！太爷现在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犯上作乱的后果！”

　　黄洪的爪子抬了起来，黄涛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住了。

　　“您不能！”黄涛大喊，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所以他用上了最后的说辞，“太爷，我是黄家这一代最后一个独子！我上面没有哥哥，下面没有弟弟！您如果弄死，或者废了我，黄家这一脉的香火就彻底断了！”

　　黄洪的巨爪停在了半空，暴怒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犹豫。

　　黄涛乘胜追击，声音里带着被逼到极限后的冷静，“您老人家几百年道行，难道不知道，要立堂口，要有人身承载。如果我没了，黄家的香火就断了，您吃不到供奉，就只能去山野里做个野鬼散仙，永远也吃不到现在这些好吃的了！”

　　这话，像一团棉花堵进了黄洪的心口，它几百年来跟着黄家，图的就是安稳的供奉，好吃好喝，它虽然有道行法术，但也不能无中生有，不能凭空变出另一个黄家子嗣，攒来的功德也不是这么用的。

　　黄洪太爷的气势迅速萎靡下去。它那巨大的身体开始收缩，变回了那个略显肥大、还沾点油腻的长袍黄鼠狼形象。它重新坐回椅子上，折扇重新出现在它手里，但这次，它只是无力地敲打着掌心。

　　“你小子……你小子是真会说话啊，现在的学校就教你们这些？”黄洪太爷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威胁后的疲惫。

　　它盯着黄涛，那眼神复杂，有震怒、有无奈，但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它自己压下的欲望。

　　“太爷这辈子……活了几百年，头一次见你这样的小子。”黄洪叹了口气，抬起爪子揉了揉额头，“你当真，是要跟太爷那个啥？”

　　“是。只要太爷同意，我立刻接香火，立堂口，以后带您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黄涛说着变态的话，眼神却从未如此坚定，“想吃什么新鲜玩意我都带您找去。”

　　黄洪太爷沉默了，盯着黄涛看了许久，久到周围的雾气再次浓稠起来，久到黄涛以为自己快要窒息。

　　终于，黄洪太爷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深深无奈的、却又有些得逞的笑容。

　　“行。小兔崽子，太爷活了几百年，还没吃过这么新鲜的供奉。”黄洪太爷将折扇一收，语气带着一丝阴森的承诺，“不过你给太爷记住了，接过香火，你就是太爷的人了。以后要是敢在太爷面前耍花样，太爷不光断你香火，还让你下辈子投胎成个被阉的耗子，听明白了吗？”

　　黄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对着黄洪太爷，恭敬地低下了头。

　　“多谢太爷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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