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拿着一本美国东北大学的博士论文，研究色情业相关话题的，大家猜一猜，是什么系的论文。

　答案：英语系……

　在AI的时代，我们都会被诱惑尝试使用这东西写作，或者，至少可以拿这个玩意儿来做出几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机器翻译。其实人和机器做翻译本质是一样，就是把一句话试着换成三个说法，然后分别翻译成三个目标语言的版本，再进行挑选。这第一个步骤难度不大。

　但是两句话连在一起的段落，A+B，可能的选择就有九种：A1B1，A1B2，到A3B3。

　可怕的是，不只是九种，因为可能会反过来，写成B2A1。

　人和机器都是对于这三乘三再乘三的数据进行筛选，原则都是各自的语言标准。所以，为了读完那篇又臭又长的博士论文，我很不地道地把整个文件都上传了，然后直接翻译……

　效果，我发觉，论文翻译比起文学翻译，强太多了！它成功地制造出来了我能读得懂的段落和读不懂的部分，我直接就可以明白，哪些段落纯属作者在扯淡。

　再强的AI也不可能懂……根本就没人能懂的玩意，这就是我的感受。

　但是AI强大到可以去猜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就像是看一场马戏。

　摘录一下论文：

　Kairos是一个既简单又极其复杂的概念。在修辞理论中， kairos通常指采取正确修辞行动的正确时间。Janet Atwill指出，“‘知道如何’和‘知道何时’是kairos的核心，将技术与受规则支配、受时间条件限制较少的活动区分开来’”（引自Hawhee 70）。西塞罗说道，“演讲就像生活中一样，没有什么比确定什么是合适的更困难的了”（引自Hariman ，“礼仪”199）。因此， Kairos是有效调解礼仪的核心原则，它与及时性（适当时机）和得体（适当的尺度）一起；成功的修辞者会抓住正确的时机做正确或适当的事情。随后的案例研究着眼于 1955 年参议院小组委员会听证会的公开记录，特别是从适当性的角度 一个孤立的kairos戒律。

　我来试图手动翻译一下

　「时宜」是修辞的要点，亦是难点，其易在可从俗，其难在通与达。甄妮艾特维认为，该如何把握、该何时把握是这个难题的关键。规则与俗成是限定，懂得尊重，技术便灵活运用。西塞罗则赞叹道：生活就如一场演讲，纠结一生不过为了合时宜罢。因此，合时宜与适时与得当同样重要，可谓礼仪三宝。

　嗯……如果我手动翻译学术作品，会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我要把「英语系的英文语言学英语论文」变成「中文系的中文语言学汉语论文」。

　这个例子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这么费劲地作这批恋物癖文化的翻译，因为，它们的成品肯定是跟普通色情文学不一样的。

　本次翻译，最大的难度是……用什么名字称呼这个地下组织。在原文中，这帮人自称Subbies，全称是Subversives。要不然，直接意译：潜入者。要不然，音译：煞笔……

　但是文字没有写明，但那位姐姐手里拿着的镰刀样子的千分尺……好像已经点破这帮人是谁了吧。

　所以，最后定名：地下党，共情团。倒也合理。

　决定用这两个词后，全文就需要删改了，因为——礼仪中的「合时宜」法则。我可以不遵守法律和礼教甚至道德，但是对待时宜是一种起码态度，修辞的目的是信息交换。

　第一个删改：去掉原文所有的男性，其实就一个人，警长勒姆。还有一句「可以带男宾入场，只要他们遵守……」这两点，在原文中都是没有必要的，克劳的规范礼仪就是不让男人真正出场，不如我全部删掉。

　第二个删改：强调正与邪的不明晰。在1955年冷战语境下，只要稍微暗示，都会让人明白手拿镰刀形状千分尺的，就是邪恶的间谍。而在2025年，我们已经足够反思了，不需要再活在非红即黑逻辑中。所以，我讲原文中本来就有些模糊的界限更加模糊。强调了警察的恶，并且将左娜是否真的是反动分子这件事，当作了司芬克斯悖论。

　第三个篡改：原文祭坛是真的，女孩身扛大理石碑，警察差点被扔到热锅里，在修改后全都变成了道具场景。修改后，事实上，共情团就是一帮玩地下捆绑上头的人……而正义的警察们四处不分青红皂白抓捕可能的反动分子，其实恰恰如同麦卡锡主义（1950年到1955年的反共潮）的女巫审判。这其实才是《靴党》这个作品当年想说却不敢说清楚的话，而今天，淋浴堂可以帮作者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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