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一个声音传来。在这片荒芜的世界里，这么清晰回荡的声音极为罕见。

我拼命伸手，想从记忆的深渊中将它捞起。

然而，正如每次梦境那样，最后一步始终无法触及。

为什么总是无法触及呢？反复思索后，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捞起的海水从指缝间流逝，手心变得空空如也。

空无一物的手掌，已然被鲜红的血染透。

抬头望去，只见眼前堆满了尸体。而在尸体中央，一个酷似某人的少女虚弱地低语道：“救救我……”

“指挥……指挥官！！”

转头一看，枪声与爆炸声刺破耳膜。

伴随着闪光与柔和的声音，我猛然醒来。

“是……9吗？”

9担忧地看着我。

“抱歉，刚才好像睡着了。继续谈吧。”

清醒后，我才意识到刚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梦。

不，那是记忆。是那个连初恋对象都无法拯救的无能男人，荒唐的过去。

“别再迷糊了，指挥官！”

我试图起身，却被9不知为何拦住。

“你在哭吗……？原来人形也会流泪啊。”

“才不是，这只是……”

我伸出右手，拭去9白皙肌肤上滑落的水滴。

然而，拭过的地方却染上了红色。这并不是因为她害羞。

“……我还在做梦吗……？”

“你在说什么呢，指挥官！清醒一点！”

9大声喊道。今天她情绪波动得特别剧烈，可能是情感增幅模块出了问题吧。

“血止不住！该、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我低头看向被掀开的腹部，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味，就算不是我，也一定能察觉。

讽刺的是，嗅觉竟然比痛觉更早反应过来。

“我忘了说，我是没有痛觉的。”

“这……比起我们这些人形，还要不像人类呢。”

“你做了急救处理吧。对人类的处理还做得不错，真是了不起。”

“可是血还是止不住……”

“原来如此，刚才是回光返照，现在我看到的，是上帝在临死前给予的奇迹吧。虽然，我可从不信什么上帝。”

“别再开玩笑了……！”

9焦急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没有痛感，但通过视觉判断，我知道情况不妙。

刚才的冲击力使得扭曲的集装箱破裂，其中的一块金属碎片深深刺入了我的腹部。

9没有贸然拔出那片金属，而是用布紧紧地绑住了周围。

尽管如此，伤势极为严重，脚下扩散的血泊清晰地展现出出血量的惊人。

“医务室里有一整套医疗器具。如果有医生在就好了……”

我尽量避免碰到伤口，缓缓站起，朝出入口走去。

虽然感觉不到痛，但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身体不再听从使唤。

我险些面朝下倒下，幸好在最后关头，9及时扶住了我。

“……我可以确认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9没有朝着出口移动，仅此一点就让我大致察觉到了当前的状况。

听到我的声音，9轻轻点了点头。

“刚才的攻击好像让主电源和备用电源都失效了。”

“也就是说，门的锁无法解除吗……还有，那是防火屏障吗？”

一道厚重的墙壁降下，将仓库一分为二。

“这肯定是铁血的阴谋……”

“误触了安全系统，切断了电力供应。这样就瘫痪了指挥部的指挥功能……真是典型的铁血手段。”

虽然这一区域并没有发生火灾，但四周仍然可以看见洒水装置喷出的灭火痕迹。

难怪周围这么潮湿。

我已经完全被她抱在怀里，抬头看着9的表情。

那张布满怒意的脸上滑落的，并不是泪水。

“9，你很坚强啊。”

“诶……？”

这句话是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伴随着一种近乎敬仰的情感。

“以现在的出血量和这种状况……如果我是9的话，恐怕早就放弃了。”

“……”

“……你早就知道，这个仓库里有炸药吧？”

如果有炸药，便能炸开防火屏障。

然后，只需要从破损处尝试脱逃，情况就会改变。

9没有放松神色，把我轻轻放在了一个较为干燥的集装箱内。

这应该是用仓库里的物品临时拼凑的，她用应急的荧光灯照亮了周围。

“如果是45姐的话……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丢下你，选择炸开屏障。”

“那应该是对的……可是，这有什么错呢？”

9一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按照UMP45的指示行动，对9来说，姐姐般的UMP45的判断就是一切。

即使45不在这里，她也会遵从45的决策。

但现在情况不同。9并没有抛下我。

她一定在某处做错了选择。

她正在深深地为自己的存在方式苦恼。因此，她也无法回应我的问题。

“……我既不是你的指挥官，也什么都不是。救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我是在羡慕9那种笨拙却真挚的挣扎。

即便性命攸关，内心深处的信念依然让她无法舍弃或放弃。

放弃和切割一切的确是更简单的选择。

“我知道！别再让我心情更乱了！”

“9……”

她的声音中透着痛苦，比我这个重伤者还要痛苦。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只是照45姐的话去做，45姐永远不会回头看我的……不，或许……45姐已经有比我更重要的人了……”

第二代战术人形和人类一样，有痛觉。

此刻，她的内心恐怕正因痛苦而几乎要裂开。

我理解她的感受。因为我和她一样，一直在犯错。

“我明白了。如果这是你自己的意志，决定要救我，那我就遵从你。”

“指挥官……？”

“但是，有一件事，请你原谅我——”

我的血仍然在不断滴落。

9的头发已经被水打湿，衣服也彻底湿透。

我们的心在呐喊着痛苦。我和9，都怀揣着无法传达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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