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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分不清昼夜的浓雾中不断流逝。

治污队在B20区度过的最后一天，正如它的名字，像末日一样惨淡。

哨兵们熟练地将感染者迁移。八乙女担任火力观察员的职位，他站在高处，和泉三月站在他的身后，协助他调动感官，确认蛾群繁衍和活动的场所。

自上往下看，挪动的蓝色蛾群就像穿梭在雾气里的蓝色光点，尽管遥远，但足够清晰。

“2342，8753方向，开火。”

“明白！”

“7526，1816。”

“3019，1475。”

……

八乙女冷静而清晰地下达每一条指令，空隙间，他转头命令满头大汗的和泉三月：“蛾群的移动方向有点不合规率，我需要看得更清楚些。”

“是。”和泉的声音有点打颤。

八乙女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扑朔迷离的蓝色光点在他的眼皮上闪烁、移动，一会聚拢，一会散开，最后在烈焰的冲刷下消散。

“1726，2938。”

光点的数目越来越少。

“9123，7906。”

太快了。

一种怪异感忽然从胸腔涌上来，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

“和泉三月。”他开口。

和泉三月没有回应，只是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他从没这么想念过那个大叔。

“和泉？”八乙女皱了皱眉。

向导慌乱地应声：“是的。”

八乙女转头看着他，金色的目光锐利地聚焦在他的脸上：“你为什么出了这么多汗？——你是不是动了我的听觉？”

和泉三月的牙齿猛烈地磕碰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马上停下！”八乙女忽然厉声道，紧接着，和泉三月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贴着他的颅顶擦过，他和哨兵的所有链接都在这一瞬间彻底断开了。

和泉三月两腿发软地坐在地上，然而哨兵的情况似乎比他更糟糕，怪不得大和那么费力。

八乙女乐像是从山顶一直坠落到地狱般，浑浑噩噩地睁开眼——他终于分辨出了耳中的声音和鼻端的异味。

那是惨叫，濒死的、绝望的惨叫，那样的声音能把人的灵魂撕开，能让最清醒的人在一瞬间陷入疯狂。

八乙女没有管倒在地上的和泉三月，他冲到山下，然后震惊地看到了正在准备庆功的治污队员们。他们打开了一瓶威士忌，正在欢声大笑，庆祝这段暗无天日的经历终将告一段落。

笑声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停止了，可烈焰焚烧过的焦臭味不会因此消失。八乙女安静地看着大雾中的人们，他发现自己的视觉发生了扭曲，哨兵们的五官像被卷进旋涡一般，狰狞地绞在一起。

一秒隔着一秒，他眼前的世界一会儿呈现出曝光照片般的颜色，一会儿又恢复正常；他瞳孔里队员一会看起来像人类，一会儿又像闪着蓝光的蛾群。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力出了问题，他尝试着抬起手，有一瞬间，他掌心的纹路看起来是彻底的红色，仿佛沾满了血。

耳边响起的声音不知道是笑声还是尖叫，他每往前走一步，那声音就会变得更响。

地面上被他踩出足有五英寸深的脚印，他向哪个方向走去，哪里就会“噼里啪啦”地炸出满地碎屑。

“小心！我的天哪！”

“他精神力暴动了！！”

“快让他停下来！”

“向导！向导——向导在哪里？”

八乙女没有听懂这些呼唤，这个时刻，他已经完全没法辨别活人和死物，他下意识地想推开靠近他的东西，然后耳边就响起肉体撞击的巨大声响。

“他会把我们都杀掉的……八乙女！”

有人找回了泪流满面的向导，大声地命令：“你的哨兵疯了，你快想想办法！”

有人低声抱怨：“你怎么做的事？不是只要稍微让他产生一点错觉就够了吗？”

和泉三月跪在地上，抱着头。

“快让他停下来！和泉三月！”指挥者大声咆哮着，“静室，我们有静室，把他关进去——”

每一张画面上似乎都在渗血，八乙女的意识在血液的冲刷中，最终只剩下愤怒和怨恨。

他躺在静室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着气，他的视野仍然在高速地旋转——他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无法分辨。

恐惧的哨兵们把和泉三月扔进静室，他们认为这样做就能平息困兽的怒火。他们闭目塞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静室外胆战心惊地等待了整整十天，直到八乙女因为脱水失去意识，蜷缩着昏迷在漆黑的角落里。

静室再次被打开的时候，里面只剩下脱力的哨兵和蹲在地上怒目而视他们的向导。

二阶堂无声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和泉三月被那群哨兵拖走，像一个污点一样被销毁。他知道，八乙女此时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也知道和泉一织不会轻易放过这群乌合之众。

他在这间充满了血腥和黑暗的房间里找到了八乙女的自我投射，它抱着膝盖，小小的，坐在静室沾满血液的墙壁下，紧紧闭着眼睛。

二阶堂尝试着向它走去，它抬起脸，眼眶中流下两行眼泪似的鲜血。它的表情看起来痛苦，挫败，茫然，仿佛丧失了所有幸福的能力。

二阶堂颤抖着伸出手，他触碰到了二阶堂的肩膀。这一瞬间，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罕有的悲悯——与暧昧之爱无关的，纯粹的，一个年长者对受到不公待遇的年轻人抱有的同情。

“没事了，没事了，孩子。”他沙哑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大风停止后，白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屋顶。

B19区迎来了漫长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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