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脚步渐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扫尘除垢后清新的味道和隐约的年货香气。墨晓的家中，一场大扫除正在进行。他的母亲苏晴正系着围裙，动作麻利地擦拭着窗户，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跳脱而又狡黠的光芒——那是属于墨爱的眼神。

"爸爸，这边，这个柜子顶上也要擦干净！"苏晴用一种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如同小女孩撒娇般的命令口吻指挥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苏晴的动作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仿佛自己的领地被擅自闯入。她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梦瑶。

陈梦瑶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手中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里面是她亲手烤制的饼干。

"在忙呀？我烤了点饼干，拿过来给你们尝尝。"她说着，走进了屋内，目光扫过这略显凌乱的场面。

"你们还在打扫吗？我来帮忙吧。"她很自然地将纸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便卷起了袖子，准备加入这场大扫除。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在"辛勤劳动"的苏晴，身体忽然僵住了。她眼中的那份灵动光彩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短暂的、如同人偶般的空洞。随即，她又动了起来，但动作变得有些机械。她径直走到墨晓面前，用一种平板无波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语调说道：

"爸爸，我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这具属于苏晴的身体便转过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打开门，离开了自己的家。一个无形的意志——墨爱，显然是觉得有了免费劳力，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摆烂"，径直飘向了隔壁陈梦瑶的家中，去找她那位被催眠后忠心耿耿的"仆人"，周慧敏。

屋子里只剩下墨晓和陈梦瑶。刚才那声清晰的"爸爸"，和那具属于母亲的身体离去的背影，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与诡异。

玄关柜上，那袋包装精美的饼干还散发着黄油和烘焙后的甜香，与室内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格格不入。门外传来邻居小孩的嬉笑声，更反衬出屋内的这份寂静。

陈梦瑶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门被关上，然后转过头来，对上了墨晓的视线。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不解的神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超现实的日常。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安抚。

"别愣着了，"她拿起一块抹布，浸湿，拧干，动作一气呵成，"还有好多地方没弄完呢。你负责高处，我来擦这些矮的柜子，怎么样？"

她的声音轻松而自然，仿佛刚才那荒诞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她就那样旁若无人地开始擦拭起电视柜，将那份令人窒息的尴尬，用最平常的家务劳动，不着痕迹地消解掉了。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窗明几净，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的清香，混杂着淡淡的尘土味。墨晓将最后一袋垃圾扎好口，放在门边，不着痕迹地与忙碌完的陈梦瑶拉开了一步的距离。他靠在沙发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逐渐沉下的夕阳。

陈梦瑶并未察觉这细微的疏远，她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因为长时间劳作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目光环视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客厅，眼中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说起来，这感觉真像我们以前一起在班里值日的时候啊。"她自顾自地开口，声音轻快，像是在回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每次轮到我们组，你总是闷不吭声地把最高最难擦的窗户全包了，我就负责扫地拖地。那时候班上的同学还总开玩笑，说我们是‘最佳清洁工搭档’。"

墨晓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落在陈梦瑶那双因为擦拭而微微泛红的手上，那些属于过去的、鲜活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了，家里收拾完了，肚子也该饿了。"陈梦瑶拍了拍手，打破了这片怀旧的氛围，"走吧，去市场买点菜，晚上我给你露一手。"

墨晓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出来时，陈梦瑶也正好从他母亲苏晴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套厚实的灰色绒线套裙，那是她以前寄放在这里过冬的衣物。厚实的布料完美地遮掩了她身体的曲线，即便是她身后那个曾让墨晓心生愧疚的部位，此刻也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鼓起。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菜市场的路上，正是晚市最热闹的时候。摊贩的叫卖声、街坊邻居的寒暄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哟，小瑶回来啦！越来越漂亮了！"卖蔬菜的王阿姨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陈梦瑶，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脸上是促狭的笑意，"这位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王阿姨好，"陈梦瑶笑着回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过，"您这菜看着真新鲜，给我来两斤番茄。"

陈梦瑶的笑容自然而大方，她熟稔地和每一个摊主打着招呼，讨价还价，动作娴熟得仿佛一个经常操持家务的主妇。她的手指在挑选蔬菜时灵巧地翻动，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在傍晚的光线下透着健康的粉色。

墨晓站在一旁，起初还想开口解释一两句"不是"，但在陈梦瑶那游刃有余的社交手腕和周围人一副"我们都懂"的善意目光下，他渐渐放弃了挣扎。而在旁人眼中，他这种沉默，便被理所当然地解读为了害羞。

回到墨晓家中，厨房里很快便被各种新鲜食材填满。两人默契地开始整理，一个清洗，一个切配。陈梦瑶熟练地处理着一条鱼，刮鳞、去内脏，动作干净利落。墨晓则在一旁，将洗好的青菜切成小段。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厨房里只有刀具碰撞砧板的"笃笃"声和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交织成一曲平凡而又温馨的乐章。

厨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四菜一汤被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陈梦瑶解下围裙，对墨晓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便走出了家门。片刻后，她领着两个人回来——一个是神情有些木然，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周慧敏，另一个则是附身在墨晓母亲苏晴身上，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的墨爱。

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构成了一幅奇异的、充满违和感的家庭晚餐图景。周慧敏只是机械地吃着饭，眼神空洞。而墨爱则毫不客气，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不忘用苏晴的身体，以一种长辈的口吻点评着陈梦瑶的手艺："嗯，小瑶这鱼烧得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晚饭后，陈梦瑶主动收拾了碗筷。当她从厨房出来时，墨爱已经控制着苏晴的身体，拉着周慧敏坐在沙发上看起了肥皂剧。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在电视机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安静。

"墨晓，"陈梦瑶在他身边坐下，侧过头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探究，"我感觉……你好像在躲着我。"

"我们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时候你虽然也不爱说话，但我们总是黏在一起。现在……你对我好像很冷淡。"

墨晓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因为时光流逝，彼此都已长大，不再是当初那两个可以肆无忌惮牵着手在夕阳下奔跑的孩童了吗？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对于她被寄生的愧疚，像一根无形的刺，阻碍着他任何想要靠近的举动？

他的沉默，在陈梦瑶眼中似乎有了别的解读。她脸上的探究逐渐被一抹了然的微笑所取代，没有再追问下去。又坐了一会儿，她便以"时间不早了"为由，起身告辞。

客厅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墨晓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陈梦瑶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洗发水香味。电视机里，男女主角正上演着生离死别的苦情戏，那夸张的台词与此刻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爸爸，你在想什么？"墨爱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视调成了静音，正用苏晴的身体，好奇地看着他。

"墨爱，"墨晓转过身，看向她，"陈梦瑶、李攸然、还有……林晚她们，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和你有什么不同？"

"不同？当然不同。"墨爱歪了歪头，以一种孩童般天真的口吻，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我，是经过完整孵化的，是为了成为你的女儿而诞生的。而她们身上的那些，都只是残次品，没有经过完整培养的胚胎而已。"

"她们就像一张张白纸，被直接丢进了一个装满了记忆的墨水瓶里。"她比划着，解释道，"她们所有的行为、言谈、举止，都只是在模仿和复刻宿主原本的记忆。时间久了，模仿就会变成习惯，习惯就会变成第二天性。到最后，她们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寄生体，还是那个被取代的原主。"

"不过……"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墨晓身边，用苏晴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仰头看着他，那双属于苏晴的温柔眼眸里，此刻却充满了独属于墨爱的、绝对的依赖与忠诚。

"不管她们变成什么样，爸爸，我永远都会帮助你的。"

除夕夜，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零星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食物混合的年味。墨晓家中灯火通明，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年夜饭。两家的长辈——苏晴、周慧敏以及墨晓的父亲，正围坐在一起，气氛热烈而融洽。只是，苏晴和周慧敏那偶尔闪过的、不属于她们本人的空洞眼神，为这幅温馨的画面添上了一抹诡异的底色。

陈梦瑶坐在墨晓身边，身上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毛衣，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饭桌上，她一反常态地端起了酒杯，起初只是小口地抿着，但在长辈们的劝说下，渐渐地也放开了。

两瓶果酒下肚，一层薄薄的红晕便从她的脖颈攀上了脸颊。她那双总是清亮得如同山泉般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氤氲的薄纱，遮去了平日里那份恰到好处的疏离与锋芒，露出了藏在骨子里的、不设防的柔软。

她笑起来时，嘴角会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憨态可掬的弧度，眼波流转间，少了平日的清醒，多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陈梦瑶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酒杯冰凉的杯壁上划过，指尖的粉色蔻丹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微微嘟着嘴，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像一只吃饱喝足后开始犯困的猫咪，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

"墨晓……"她忽然转过头，凑到他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果酒的香甜，"我跟你说个秘密哦。"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酒后特有的黏腻与娇憨。

"我啊，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钻进墨晓的耳朵里，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他转头看向她，只见她那双迷离的醉眼里，映照着自己的倒影，清晰而又专注。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板着个脸，谁都不理，像个小老头。"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身体也跟着轻轻晃动，"但是我知道，你不坏。你会在我被别的大孩子欺负的时候，悄悄把石头丢进他们的书包里。你会在我弄丢了钥匙回不了家的时候，一声不吭地把你的那份晚饭分给我一半。"

"我那时候就在想啊，这个男孩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心里一定很温暖吧。"

酒意上涌，让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与矜持，将那些深埋心底、从未言说的情愫，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桌上，长辈们的谈笑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墨晓的世界里，只剩下她那带着醉意的、真诚而又滚烫的告白。

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它溶解了陈梦瑶多年来为自己构建的、名为"青梅竹马"的安全外壳。那些被理性压抑的、名为爱意的情感，如同被解开束缚的藤蔓，肆无忌惮地生长、蔓延，缠绕住她所有的思绪。

她看着墨晓，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眷恋，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注视，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注给他。

桌上的残羹冷炙尚未完全撤去，那带着醉意的告白还在空气中残留着温热。附身于苏晴的墨爱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拉起身边一直沉默吃饭的墨晓父亲。

"爸，我们出去看烟花吧，别打扰年轻人。"她用的依旧是苏晴那温柔的嗓音，但话语里的狡黠却毫不掩饰。

被她拉着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笑着起身，两人就这么将客厅的舞台完全留给了这对年轻人。

厚重的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激情洋溢的倒数声，和两人之间逐渐升温的空气。陈梦瑶那双因酒精而蒙上水雾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墨晓，里面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压抑了多年的深情。

她不再等待回应，也无需再等待。酒精给了她冲破一切束缚的胆量。她猛地前倾，将还坐在椅子上的墨晓压倒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柔软而又带着酒香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印了上去。

她的嘴唇温热而又湿润，带着果酒的香甜气息。两团饱满的柔软隔着厚实的毛衣，坚定地挤压在墨晓的胸膛上，传递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量与心跳。

墨晓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唇瓣上传来的触感，胸前传来的压力，以及鼻腔里满是属于她的、好闻的气息，将他彻底包裹。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因动情而愈发娇艳的脸庞，那些属于童年、属于昔日同桌的模糊记忆，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或许，自己也曾喜欢过她吧？

墨爱那番关于"白纸"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眼前的她，究竟是那个被记忆所浸染的、无垢的寄生体，还是那个本就深爱着自己的、真实的陈梦瑶？亦或者，这两者早已密不可分，融为了一体？

愧疚、迷茫、怜惜……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最终都化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接受她。无论她是什么，这份沉甸甸的爱意，是真实的。

他不再抗拒，身体的肌肉由紧绷转向放松。他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陈梦瑶的腰，将她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察觉到他的回应，陈梦瑶的身体微微一颤，动作由主动的掠夺变得温柔而珍重。两人就那样拥抱在一起，在电视机里零点钟声敲响的背景音中，交换着轻柔的吻。

"砰——！轰——！"

窗外，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接连炸开，五彩的光芒透过窗户，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仿佛在为他们此刻的心意相通而庆贺。

直到门外传来父亲的呼喊声："墨晓，瑶瑶，快出来看烟花！"

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分开。陈梦瑶靠在墨晓的肩头，轻轻喘息着，一张俏脸红得如同窗外的灯笼，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化不开的春意。墨晓的脸上，也同样泛着一层不自然的潮红。

旧岁的最后一秒在喧嚣的祝福声中悄然逝去，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墨晓躺在卧室床上，手机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平静的脸庞。家庭群、同学群、朋友群里，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刷满了屏幕，像一场盛大的、由无数像素点构成的烟火大会。

他点开那个由三位特殊女性组成的小群，最新的消息正安静地陈列在那里。

月咏凛的头像下，是一张构图静谧的照片。夜色中，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上，两盏手绘着精致图案的河灯正缓缓漂向远方。月咏凛和一位与她容貌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柔和的银发女性跪坐在岸边，两人一起将第三盏河灯推入水中。那是她的妹妹，月詠遙。照片没有拍到她们的正脸，只有一个安宁的侧影，却透着一种难得的温情。

李攸然则是一如既往地张扬。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剪裁贴身的红色旗袍，站在挂满红灯笼的走廊里，回眸一笑。旗袍高高的开衩下，修长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那张总是带着媚意的脸上，难得地染上了几分属于节日的喜庆。

林晚的消息则是一张手绘的贺图。画上，一个栗色卷发的二次元少女形象，穿着厚厚的冬衣，围着围巾，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对着天空中的绚烂烟花微笑着。画风细腻而又温暖，少女的眼眸中，映着点点星光，带着对新年的期许。

墨晓看着这三条风格迥异的消息，食指在屏幕上轻点，分别给她们发送了一个数额相同的红包。

回应几乎是立刻到来的。

月咏凛的红包被直接退回，紧接着，一个数额大得多的红包弹了出来。"滴"的一声，屏幕上出现一行冰冷的文字："不必。其他人已发。"

李攸然则毫不客气地点了接收，随即发来一张她吐着舌尖的俏皮自拍。"谢谢小弟弟的红包哦~姐姐很期待，新的一年里，你的表现呢。"文字末尾那个意味深长的波浪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逗。

林晚也接收了红包，回复的却是一段感谢的话语："谢谢你，墨晓！也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继续加油哦！"那份真诚的鼓励，透过冰冷的屏幕，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

手机屏幕上，三个对话框并列着，呈现出三种截然不同的温度——月咏凛的冰冷、李攸然的炽热、以及林晚的温润。它们共同构成了墨晓此刻复杂而又奇异的人际关系网，如同夜空中三颗亮度与色温都截然不同的星辰。

墨晓合上手机，将那三段温度迥异的对话框隐入屏幕的黑暗之中。他推开卧室的门，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和电视机里传出的、来自全国各地的新春祝福声交织在一起，将他拉回了现实的年节氛围里。

陈梦瑶正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她的脸颊依旧带着酒后的潮红，眼神虽然恢复了几分清明，但依旧蒙着一层水汽，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柔软许多。寄生在苏晴身上的墨爱则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根仙女棒，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夜空中时隐时现的绚烂烟火。

墨晓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电视屏幕上，来自不同城市的地标建筑在烟火的映衬下轮番闪现，主持人们用激昂的声音播报着祝福。这是一个属于团圆与希望的时刻。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陈梦瑶。她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刚才那个仓促而又炽热的吻，连同那番醉后的真情告白，像一根无形的红线，将两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新年快乐，瑶瑶。"墨晓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柔和许多。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她。

陈梦瑶的身体微微一颤，那双迷蒙的眼眸里瞬间亮起了如同窗外烟火般璀璨的光。她放在抱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陷入了抱枕柔软的绒毛之中，那是一种混杂着喜悦、羞涩与不敢置信的本能反应。

"嗯…新年快乐，墨晓。"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酒后未散的沙哑，却又甜得像蜜。她往墨晓的方向挪了挪，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熟悉的洗发水清香萦绕在鼻尖，墨晓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任由她靠着。

"真好…"她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新的一年，刚一开始，就能这样靠着你。"

"真好啊…"

窗外，又一簇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短暂地照亮了整片夜空，也照亮了客厅里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

窗外的夜空，最后一簇烟花不甘地绽放，随即化作流星般的余烬，缓缓坠落，将世界重新还给了深沉的静谧。电视机里，春晚的尾声曲正悠扬地响起，宣告着旧岁的终结与新年的开启。

陈梦瑶依旧安静地靠在墨晓的肩上，她身上的酒意已经散去了大半，只剩下脸颊上淡淡的潮红，和眼眸里未曾褪去的、水润的光泽。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鼻翼间传来的是墨晓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皂香的气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墨晓没有动，只是任由她靠着。他能感受到从她身体传递过来的温热，以及那平稳而轻柔的呼吸。这个曾经只是记忆中一个模糊符号的青梅竹马，在今夜，变得真实而又鲜活。

"我该回去了。"最终，还是陈梦瑶打破了这份沉默。她缓缓地直起身，眼眸中带着一丝不舍。

墨晓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两人走到门口，在玄关处穿好鞋。当陈梦瑶的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时，墨晓忽然从身后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

墨晓的手掌宽大而温暖，隔着一层厚实的毛衣，坚定地贴在陈梦瑶的背上。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像一只找到了归巢的倦鸟，将脸颊深深地埋入了他温暖的颈窝。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却仿佛将之前所有的言语都融化在了这无声的肢体接触里。

"晚安。"墨晓在她耳边轻声说。

"晚安。"她回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

门被轻轻地带上，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又很快熄灭。墨晓站在原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气。

新年的第一缕晨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轨迹。厨房里早已传来一阵阵"滋啦"的油煎声和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墨晓的父亲墨建国，作为一个习惯了早起的传统男人，已经系上了围裙，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熟练地为家人准备着新年的第一顿早餐——金黄酥脆的煎蛋和散发着浓郁米香的白粥。

卧室的门几乎同时打开，墨晓和被墨爱寄生的苏晴走了出来。两人都已换下了睡衣，穿上了舒适的冬日常服。墨晓是一身黑色的运动卫衣，而苏晴则是一件浅咖色的羊绒衫，她走到餐桌旁，用一种与她温柔外表极不相符的、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桌上的饭菜。

"晓晓，"墨建国端着最后一盘煎蛋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是朴实的笑容，"去隔壁叫一下瑶瑶，让她和周阿姨一起来吃早饭。大过年的，人多热闹。"

"好。"墨晓应了一声，走向玄关。他刚换好鞋，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外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顺势拉开了门。

门口，陈梦瑶正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可爱的、印着小熊图案的珊瑚绒家居服，她的一只手还保持着抬起、正准备敲门的姿势。另一只手里，则提着一个刚刚出炉、还散发着热气的烤盘，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烤得金黄的牛奶饼干。

清晨微凉的空气中，饼干那混合着黄油、牛奶与焦糖的甜香气味，与从屋内飘出的咸香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而又温馨的年节味道。陈梦瑶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头发只是随意地用发圈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贴在脸颊边。

"我妈还没起呢，"她看到开门的墨晓，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烤盘，"我做了点饼干，想着拿过来给你们当早餐。"

"正好，我爸也刚做好早饭，快进来一起吃。"墨晓侧身让她进来。

于是，早餐桌上又多了一个人。墨建国热情地招呼着陈梦瑶，而苏晴（墨爱）则一边喝着粥，一边用孩童般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周慧敏的缺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在意。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看似寻常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早餐图景。

"小瑶啊，多吃点，你这孩子太瘦了。"墨建国将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夹到陈梦瑶碗里。

"谢谢叔叔，"陈梦瑶甜甜地应着，然后又把自己烤的饼干推到桌子中央，"叔叔阿姨，还有墨晓，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

墨晓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在味蕾上化开，酥脆香甜。他看向陈梦瑶，她正巧也看过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墨晓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陈梦瑶在得到墨晓的肯定后，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份纯粹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她低下头，用勺子小口地喝着粥，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无法抑制的笑容，却暴露了她内心的雀跃。

早餐就在这样和谐而又略带微妙的气氛中进行着。墨建国和陈梦瑶聊着家常，苏晴（墨爱）则偶尔插上一两句完全不符合年龄和身份的、天真烂漫的话，而墨晓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吃着，听着。昨夜那酒后的告白和那个烟火下的拥抱，仿佛一道无形的契约，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而甜蜜，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交汇，都带着旁人无法读懂的默契。

早餐后温煦的阳光，为新年的第一天铺上了一层慵懒的底色。碗筷被收拾干净，墨建国擦了擦手，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逛逛庙会吧，听说今年城隍庙那边特别热闹。"

陈梦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带着期待看向墨晓。而餐桌旁的苏晴（墨爱），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份属于宅的本性在饱餐之后彻底发作。她摆了摆手，用一种与苏晴温柔外表截然不符的、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你们去吧，我懒得动，在家看电视。"

墨建国对妻子的"懒散"早已习以为常，并未多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三人换上外出的厚实冬衣，在玄关处穿好鞋。当门"咔哒"一声关上，将屋外的喧嚣隔绝之后，客厅里只剩下了苏晴（墨爱）一个人。她立刻像没骨头似的瘫倒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频道调到了一个正在重播经典动画的少儿频道。

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方格。苏晴（墨爱）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夸张的画面，那份专注与安逸，与她此刻所占据的这具成熟温婉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看了没一会儿，她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她拿起苏晴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但对面没有任何声音。

"过来。"墨爱只说了两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隔壁的房门被打开，穿着一身厚重睡衣的周慧敏，以一种近乎梦游的姿态走了过来，推开墨晓家的门，然后安静地关上。她的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人偶。

她走到沙发旁，并没有坐下，而是跪坐在地毯上，将头轻轻地靠在了苏晴（墨爱）的腿上。墨爱伸出手，理所当然地在她那保养得宜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目光却没有离开电视屏幕一秒。

苏晴那只不属于中年女子，洁白晶莹，细嫩光滑，没有一丝瑕疵，关节处更是透着柔媚的手，正轻柔地穿过周慧敏柔顺的发丝。而周慧敏则像一只温顺的宠物，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抚摸，脸上是平静而又满足的神情。阳光下，两具被异物所占据的身体，构成了一幅静谧而又无比诡异的画面。

一个被当做女儿来宠爱的父亲，一个被当做仆人来使唤的邻居。对墨爱而言，这便是她最理想的、一人一虫的休闲时光。

城隍庙前的广场早已被喧嚣的人潮所淹没。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两条色彩斑斓的巨龙上下翻飞，追逐着一颗闪烁的金球，时而昂首吐须，时而盘旋回转，引得周围的看客们阵阵喝彩。陈梦瑶仰着头，眼中映着那活灵活现的舞龙表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份属于年节的热闹与喜庆感染了她。

墨晓站在她身侧，目光也同样被那充满力量与美感的传统表演所吸引。而他们身后的墨建国，视线却并未停留在舞龙上，而是慈爱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年轻人。他看着陈梦瑶那张被节日氛围映得红扑扑的笑脸，又看了看自己那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柔和的儿子，心中对这个"准儿媳"的满意度又提升了几分。

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串成一片喜庆的海洋，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炒货的焦香、糖画的甜腻以及人群混合的气味，交织成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年画。

穿过拥挤的人群，三人随着人流涌入了庙会的主街。道路两旁的小吃摊鳞次栉比，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墨建国走在墨晓身后，看着前方不远处陈梦瑶正好奇地打量着一个捏糖人的摊子，他悄悄地伸出手，隐蔽地在墨晓的后腰上轻轻推了一下，同时用眼神示意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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