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培養皿中的塵埃

天空不是變黑的，而是變成了肉色。

那是一種令人作嘔的、充滿了血管紋路的暗紅，彷彿大氣層被某種巨大的生物內臟取代。警報聲在三個小時前就已經嘶啞了，現在剩下的只有一種低頻的、能夠震碎耳膜的嗡鳴聲——那是薩爾瓦多·生體統合體（Salvador Bio-Unity）的登陸艦啟動「大氣置換」的聲音。

蘇渺蜷縮在防空洞的角落裡，雙手死死摀住耳朵。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甜膩的鐵鏽味，那是特殊的奈米孢子，正在將地球原本的生態系統「消化」成適合外星種族生存的基質。

「咳……咳咳……」身邊的人開始劇烈咳嗽，皮膚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紅斑。那是適應性篩選的第一步。

防空洞的重型鋼門發出一聲類似骨骼斷裂的脆響，緊接著像濕紙一樣被撕開。

沒有穿著動力裝甲的士兵，沒有雷射槍。進來的是一群「清理者」——那是半機械半血肉的節肢狀生物，它們的複眼閃爍著冰冷的藍光，前肢是精密的生體探針。

慘叫聲瞬間炸開。

蘇渺看見一個強壯的男人試圖反抗，被清理者輕輕一揮，身體瞬間像被抽乾了水分一樣乾癟下去，變成了一具灰白色的 husk（空殼）。薩爾瓦多文明不需要雄性，雄性的基因過於低劣且充滿攻擊性，唯一的用途就是分解成基礎蛋白質。

一隻清理者滑動到蘇渺面前。它沒有發出恐嚇的吼叫，只是伸出那根滴著透明粘液的探針，精準地刺入蘇渺的頸動脈。

痛。 一種冰冷、滑膩的異物感順著血管逆流而上，直衝大腦。

「檢測中……碳基生物/雌性/未受孕。」 「基因序列讀取……端粒長度……細胞再生率……」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蘇渺腦海中直接響起，不帶一絲情感。

周圍的女性有的因為承受不住探針的毒素而休克，有的則被粗暴地拖走。蘇渺的意識開始模糊，但那根探針卻遲遲沒有拔出。相反，那個生物發出了一種急促的、類似昆蟲振翅的興奮頻率。

「異常。讀數異常。」 「再生率：∞。基因兼容性：100%。排異反應：0%。」

蘇渺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一隻冰冷的金屬鉗強行抬起。清理者的複眼幾乎貼到了她的臉上，那裡面沒有對人類的憐憫，也沒有雄性對雌性的慾望，只有一種看見了頂級礦脈、看見了稀世珍寶的——食慾與貪婪。

「標記確認：S 級素體。唯一樣本。」 「啟動最高級別回收協議。目標：活體聖杯。」

這是蘇渺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她以為自己會死，但她不知道，在這個新世界裡，死亡是一種從不被賦予她的奢求。

第二章：貪婪的複眼

醒來時，重力感消失了。

蘇渺發現自己懸浮在一個充滿半透明綠色液體的巨大圓柱體容器中。這液體粘稠得像膠水，卻意外地富含氧氣，讓她即使浸沒其中也能勉強呼吸。

這是「篩選大廳」。放眼望去，成千上萬個類似的圓柱體整齊排列，像是一座無邊無際的蜂巢。每一個容器裡都漂浮著一名赤裸的女性。每隔幾秒鐘，就有紅燈亮起——那是代表「不合格」的信號。緊接著，容器底部的閥門打開，裡面的女性連同廢液一起被沖入下方的黑暗深淵，那是通往蛋白質回收工廠的管道。

只有蘇渺的容器，閃爍著刺眼的白金色光芒。

容器外，並不是空蕩蕩的。一層透明的高分子牆壁外，站滿了薩爾瓦多文明的「研究員」。

它們長得千奇百怪，有的像直立的章魚，大腦外露在充滿營養液的玻璃罩中；有的全身覆蓋著外骨骼，只露出一雙精密的義眼。但此刻，它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蘇渺身上。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

如果是一個男人看著赤裸的女人，那可能包含著色慾，那種眼神雖然噁心，但至少還是將她視為「生物」。 但這些研究員的眼神，是在看一件精密的儀器，一塊永不枯竭的電池，或者一塊完美的培養肉。

「看那完美的盆骨架構……雖然原始，但韌性極佳。」一個聲音透過液體傳導進蘇渺的耳朵，那是一種通過骨傳導翻譯的語言。 「她的子宮壁厚度是普通個體的十倍，且具備瞬間癒合能力。這意味著我們不需要等待恢復期。」 「太美妙了。慈悲主母在上，這簡直是為了『災厄級』魔胎量身定做的容器。」

蘇渺本能地想要蜷縮身體，想要遮擋羞處，但液體的高密度讓她像琥珀裡的蟲子一樣動彈不得。

這時，一群穿著華麗絲質長袍的人類女性走了過來。她們雖然也是人類，但身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改造痕跡——皮膚如瓷器般完美，脊椎處鑲嵌著發光的金屬脊索。她們是 A 級素體，新帝國的「皇妃」。

為首的一個皇妃，有著一頭銀色長髮，眼神高傲而冰冷。她看著蘇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隨後轉化為極度的嫉妒。

「這就是那個 S 級？」銀髮皇妃用標準的通用語問道，聲音尖銳，「看起來像隻瘦弱的猴子。」

「伊瑟拉殿下，請注意您的言辭。」一名薩爾瓦多研究員冷冷地回應，「她是聖杯。她的價值超過你們所有 A 級的總和。你們是用來孵化戰士的，而她……是用來承載神蹟的。」

「神蹟？」伊瑟拉冷笑一聲，指甲在玻璃壁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我看是垃圾桶吧。所有我們會排斥致死的怪物，所有實驗失敗的廢料，都會塞進這個不死怪物的肚子裡，對嗎？」

研究員沒有否認，只是狂熱地在全息面板上跳動著觸手：「正是如此。痛苦是進化的燃料，而她，擁有無限燃燒的資質。」

蘇渺隔著玻璃，對上了伊瑟拉那充滿惡毒笑意的眼睛。她讀懂了那個眼神——那是把災難轉嫁給他人的慶幸。

容器底部的液體開始劇烈翻滾，機械臂從四面八方伸了過來。 「樣本 S-001，準備轉移至核心實驗室。」 「第一階段改造手術啟動：工業化進食接口安裝。」

第三章：第一次強制維護

痛。不是那種銳利的刺痛，而是一種被硬物強行撐開、不斷深入的鈍痛。

蘇渺被固定在一張冰冷的金屬手術台上。這張床並不是平的，而是呈現一種婦科檢查椅般的 M 字型結構，她的四肢被具有記憶功能的生物凝膠牢牢鎖死，大張著呈現在聚光燈下。

最可怕的不是赤裸，而是此刻正在進行的「手術」。

為了讓這具S級軀體能夠全天候運轉，薩爾瓦多的醫療官判定：依靠人類原始的吞嚥功能太過低效。

「張嘴。」機械臂發出指令，不容拒絕地撬開了她的牙關。

一個直徑約四公分、帶有螺紋的金屬擴張器被硬生生地旋入了她的口腔，卡住了上下顎，迫使她的嘴保持在極限張開的狀態。緊接著，一根半透明的、內部流動著渾濁液體的粗管子，順著擴張器中央的孔洞，毫無憐憫地插進了她的喉嚨，穿過食道，直接通往胃部。

「嘔——！」 生理性的乾嘔讓蘇渺劇烈抽搐，淚水不受控制地狂湧而出。但呼吸鎖已經接管了她的氣管，她連窒息昏迷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連接穩定。胃部擴容閥已開啟。」醫療官——那個代號「技師 09」的薩爾瓦多生物，冷漠地看著監測屏，「開始注入 Type-Z 高能營養漿。濃度：100%。」

泵浦啟動了。

嗡——嗡——嗡——

那聲音像是重型卡車的引擎。蘇渺驚恐地瞪大眼睛，感受到一股沈重、溫熱、如同水泥般厚重的液體，被高壓泵直接打入她的體內。

那根本不是食物。那是燃料。

胃袋在瞬間被撐到了極限，那種物理上的撐漲感恐怖至極，彷彿有人在她肚子裡吹起了一個鐵做的氣球。她的腹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皮膚被繃得緊緊的，透出蒼白的青色血管。

「唔！！唔唔！！！」蘇渺拼命搖頭，口水順著無法閉合的嘴角流得滿脖子都是。太快了，太多了，肚子要炸了！

但機器沒有感情。它只負責注滿。 伴隨著營養漿注入的，還有一種高濃度的生物催化劑。那是一種讓神經末梢極度敏感化、讓血液流速加快三倍的藥劑。原本只是撐漲的痛苦，在藥劑的作用下，變成了一種混雜著高熱、心悸與詭異酸麻的感官風暴。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燥熱起來，肌膚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過載」。

「燃料加注完畢。代謝率提升 400%。子宮溫床環境達標。」 技師 09 轉過身，從身後的低溫保存櫃中取出了一個黑色的金屬罐。

罐子打開，裡面是一團正在劇烈搏動的、長滿了黑刺的肉塊。那是一個來自高維度戰鬥種族的廢棄胚胎，因為基因不穩定，會吞噬母體的內臟，所以被 A 級皇妃們拒絕孵化。

「伊瑟拉皇妃申請的轉移樣本：編號 X-799，『暴食者』原型體。」 技師 09 走到蘇渺雙腿之間，那團肉塊彷彿感應到了蘇渺體內那過剩的、滿溢的生命能量，興奮地伸出了無數細小的觸鬚。

「S-001，這是你的榮幸。」技師 09 的聲音在手術室裡迴盪，「接受它。哪怕它會咬穿你的子宮，你也必須用你的『無限再生』把它修好，直到它成熟為止。」

那團冰冷、滑膩且帶有倒刺的怪物被推入了她的體內。

一瞬間，那不是懷孕的感覺，那是被異形寄生的恐怖。那團東西在進去的一瞬間就張開了嘴，狠狠咬住了她溫暖的內壁，開始貪婪地吸吮剛剛灌入的高能營養。

「唔——！！！！」 被撐滿的胃部壓迫著膈肌，被撕咬的子宮傳來劇痛，被固定的大腦清醒地感知著這一切。蘇渺的瞳孔渙散了，在這個充滿消毒水與血腥味的冰冷地獄裡，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她是一座活著的工廠。一座永遠不能停機的血肉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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