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尔奇推开诊所的后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液、陈旧血腥与化学试剂的冰冷空气便如同忠诚的仆从般迎接了他。他脱下外套，动作从容地挂在衣架上，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傍晚散步，而非一场精心设计的、旨在撬动整座城市神经的表演

他的内心是一片澄澈的平静。宏大的“瘟疫”计划已经在他脑中构建起了完整的骨架，现在，他需要为这具骨架填充上致命的血肉。他走向诊所最深处那间被他改造成私人实验室的房间，这里与前厅接待病人的伪装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疯狂生物学家的圣殿。玻璃器皿在架子上闪烁着幽冷的光，精密的离心机与分析仪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他的目标明确：配置一种足以污染水源，且难以在第一时间被常规手段检测出的“特殊工业毒剂”

他追求的不是大规模的直接死亡，那是屠夫的行径，粗糙而缺乏美感。他想要的，是恐慌。一种能模拟出严重急性传染矿石病的症状，让龙门的医疗系统在短时间内陷入误判与饱和，从而让整座城市的秩序，从内部开始崩坏

他从一个上锁的冷藏柜中取出几个用严密包裹的样本。这些是他过去在泰拉各地“游历“时收集的素材——从雷姆必拓废弃矿坑中刮取的、富含含污染性的源石粉尘；从某个莱塔尼亚炼金术士遗稿中复刻出的、能引发剧烈神经性痉挛的生物碱；以及从哥伦比亚黑市高价购得的、本用于工业催化的强效基因突变诱导剂

他戴上特制的面具与防护手套，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不是在调配毒物，而是在调制一杯传世的鸡尾酒。他将源石粉尘置入研磨机，磨成比尘埃更细微的颗粒，再将其悬浮于一种强酸性的有机溶剂中。玻璃烧瓶内，液体从无色变为令人不安的浑浊灰色。随后，他将生物碱与基因诱导剂按照一个极为苛刻的比例，通过滴管一滴滴地加入其中

每加入一滴，烧瓶中的液体都会发生剧烈的反应，冒出带有刺鼻气味的泡沫。凯尔奇耐心地等待着每一次反应的平息，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急躁，只有在创作时那种全然的沉浸与投入。他并不依赖源石技艺，而是纯粹运用自己那登峰造极的生物化学知识。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创造”，一种基于物质世界基本法则的、至高无上的艺术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精细操作，最终的成品诞生了。那是一种看起来与工业废水无异的、略带油腻感的液体，装在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罐中。它无味，一旦融入庞大的城市供水系统，便会迅速稀释，难以被察觉。但只要摄入微量，其中经过特殊催化耦合的多种成分，就会在人体内触发连锁反应：高烧、呼吸困难、剧烈腹泻、以及皮肤上出现源石病初期的黑色晶体。这些症状足以让任何医生在第一时间将其误判为一种新型的、高传染性的急性源石病变体

“完美的伪装”凯尔奇看着自己的“杰作“，低声赞叹。他将金属罐密封好，藏入一个隐秘的隔间

接下来，是计划的第一步：传递情报

他走到诊所角落，那里，那个被他命名为“素材-01”，改造成“生物信号接收器”的整合运动俘虏——还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他的身上插着数根细密的导线，连接着一台凯尔奇自制的神经信号编辑器

凯尔奇启动了设备，屏幕上流淌过瀑布般的数据流，那是素材-01此刻微弱的脑电波活动。他没有向其询问任何问题，也不需要他开口说话。他要做的是“写入“

他通过键盘，编纂了一段混杂着真实与谎言的情报：“…核心计划…西区三号泵站…‘黑死病’…整合运动的怒火将净化一切…时机在…在黎明之前……”

他故意将信息编排得支离破碎，如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在说胡话。他将真实的行动目标“水源“，替换成了具体的“西区三号泵站“，这是一个错误的、用来吸引火力的靶子。他又凭空捏造了一个名为“黑死病“的骇人听闻的毒剂名称，以增加情报的冲击力

随后，他调整了仪器的功率，一股微弱但精准的电流通过导线，刺激着素材-01大脑中负责语言和记忆的区域。那个早已失去人格的躯壳开始无意识地、用极低的声音反复念叨着凯尔奇“写入“的那些词句

“去吧，我的小小信使”凯尔奇微笑着，除了信息以外，他还打开了一个连接到诊所外部排风口的微型扩音器。这个扩音器的功率极低，只能将声音传递到诊所后巷的有限范围内。那里，是龙门阴影下信息网络的一个微小节点，但总有些拾荒者、小偷或是底层的情报贩子会经过。这句断断续续、仿佛濒死者呓语般的情报，很快就会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龙门的地下世界荡开一圈圈真假难辨的涟漪

做完这一切，夜色已经再次降临。凯尔奇换上白天那套不起眼的便服，再次出门。他的内心平静无波，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完成了一项寻常的实验记录。现在，他需要再次前往他的“舞台“，进行最后的、也是最细致的观察

他首先来到了十七巷的“张伯面馆“。此时正是晚餐高峰，小小的面馆里座无虚席，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交谈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凯尔奇没有进去，他只是像一个路过的行人，在巷口对面一个不起眼的报刊亭旁站了许久

这一次，他观察的不再是店内的布局，而是“节奏”。他注意到，每隔大约二十分钟，就会有一队近卫局的巡逻队从巷口经过，他们的步伐匆忙，显然只是在执行例行巡逻，并未对这条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巷投入过多的注意力。他还注意到，张伯在忙碌时，会将收钱的任务交给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孙女的十来岁小姑娘。小姑娘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客人和钱箱上，对后厨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他观察到了人流的规律。晚餐高峰过后，大约在晚上九点左右，食客会锐减，迎来一个短暂的平峰期。那时，张伯会独自一人坐在灶台后休息片刻，喝上一杯热茶

那个时间点，将是最佳的，既避开了高峰期的混乱，又不会像深夜那样因为过于安静而让任何异动都显得格外突兀

在脑海中将新的数据与旧的计划进行整合后，他离开了面馆，乘上了一趟开往城东的公共交通。半小时后，他再次来到了那片被遗忘的废弃码头

夜晚的码头比白天更显阴森。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过锈迹斑斑的钢铁结构，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语。凯尔奇没有丝毫畏惧，他轻车熟路地攀上了十六号仓库的屋顶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更专业的工具：一个便携式的环境扫描仪。他启动设备，一道道不可见的光束射向四周，将周围的地形、建筑结构、甚至是风速和声波传播路径都数据化，呈现在一块小小的屏幕上。

他开始在屋顶上移动，反复测试着每一个角落。他的目标，是找到一个完美的猎点。这个地点必须满足几个苛刻的条件：首先，要能清楚地观察到屋顶的入口，确保不会有意外的闯入者；其次，地势要略微下沉，能有效阻挡来自其他方向的视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的正下方，必须有一个可以通过屋顶天窗直接通往仓库内部，且下方没有大型障碍物的通道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精密勘测，他找到了那个“点”，那是一片由两台巨大的、废弃的通风机组形成的凹陷区域。他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屋顶。而其中一台通风机的下方，正是一个直通仓库黑暗深处的巨大管道

他蹲下身，轻轻敲了敲那片区域的金属屋顶，聆听着回声。他的脑海中，一幅完整的行动画面被构建了出来：

当陈晖洁如他所料，在巨大的压力下独自来到这里时，他会从阴影中现身。他不准备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那不符合他的美学。他会利用自己那张脸，让她在第一时间产生错愕和犹豫。就在那一瞬间，他会使用藏在袖口的、装有高浓度神经麻痹剂的微型注射器，完成致命一击

然后，他会在他的巢穴里，进行他的“取材”仪式。风会带走血的气味，后巷的低语会掩盖所有的声响。仪式结束后，他会将陈晖洁的身体，连同他不需要的累赘，一同处理掉。而他，则会带着他最完美的战利品，从另一条预先规划好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龙门

整个计划，如同一台完美咬合的齿轮，精准、高效、且充满了冰冷的、属于他自己的艺术感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即将见证他杰作诞生的舞台。风吹动他的衣角，他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远处龙门那片璀璨却又脆弱的灯火

小说相关章节：i龙TV（陈晖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