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罗德岛医疗干员们混杂着敬佩、好奇与震惊的目光，凯尔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和而专业的模样。那名领头的女医生在短暂的错愕后，迅速恢复了镇定，她上前一步，对着凯尔奇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先生，我代表罗德岛，感谢您的及时援手。您的医术……简直匪夷所思。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前往我们设在龙门的临时据点，让我们能当面致谢？而且，我们的领袖……她一定也很想见见您”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邀请，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任何一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医师来说，能与罗德岛这样的组织建立联系，无疑是一条通往更高殿堂的捷径

然而，凯尔奇的目的并非如此。他的“善举”，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一次为了达成更深层目的的投资。他需要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和独立性，让自己成为一个对方想要争取、却又难以掌控的变量，而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吸纳和看透的合作者

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丝疏离感，缓缓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今天…有点忙，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再约吧”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了一眼已经被抬上担架、生命体征暂时平稳的乌萨斯壮汉，继续补充道：“我只是个习惯了在泰拉大地上四处行走的流浪医师，还有其他的病人等待着我去诊治。能在这里帮上一点小忙，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这番说辞无懈可击，将他塑造成一个心系患者、淡泊名利的形象。女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还是尊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无论如何，罗德岛欠您一个人情。我是嘉维尔。如果先生在龙门遇到任何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嘉维尔医生，幸会”凯尔奇礼貌地回应，但他知道，这样被动的关系还不够。他需要留下一个能由自己主导的钩子。他从医疗包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的通讯器，只有半掌大小，表面流淌着微弱的光芒

他将通讯器递给嘉维尔，微笑着说：“我生性散漫，不喜欢被组织束缚，早已习惯了自由。不过，我也很欣赏罗德岛的理念。如果你们未来再遇到类似今天这样棘手的……‘临床病例’，可以通过这个联系我。它只能单向传递一次消息，收到后我是否会回应，取决于我的行程和心情”

这番话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他既展现了合作的可能，又强调了自己的不可预测性，将自己的价值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做完这一切，凯尔奇不再停留。他对着在场的罗德岛干员们微微颔首致意，然后便转过身，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入广场边缘涌动的人潮中。他的步伐不快不慢，身形很快就被那些为生计奔波的、鲜活或麻木的身影所淹没，仿佛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大海

广场上，罗德岛的急救工作仍在继续，但许多干员的目光，却依旧追随着那个神秘医师消失的方向。嘉维尔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另一名干员凑过来，低声说道：“嘉维尔医生，那个人……他长得和凯尔希医生，简直一模一样……”

“我知道”嘉维尔的神情凝重，“这件事，必须立刻向阿米娅，凯尔希医生和博士汇报”

……

与此同时，已经脱离了罗德岛视线的凯尔奇，正缓步穿行在贫民区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巷弄中。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沉思

他不过是给那位病人注射了应急的强效镇静与抑制剂罢了，大概半个小时，药效就会失效…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那人死了，罗德岛大概率也不会将问题归在与那人毫无仇怨、毫无关系的，他的身上

周围的喧嚣、肮脏与混乱，都无法进入他的内心世界。此刻，他的大脑正在以极高的效率，复盘着刚才的整场表演，并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与罗德岛的这次接触，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开场。他成功地展现了自己的“价值“，留下了神秘莫测的印象，还埋下了一颗能随时引爆的钩子。这张与罗德岛那位凯尔希医生一模一样的脸，本身就是他手中最有利的一张牌

罗德岛必然会对他展开调查，而这种调查，正中他的下怀。他需要他们对自己产生好奇，因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个组织才会暴露出更多的信息，甚至是破绽

他对那位“正版”的凯尔希医生，确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是一种对同僚的兴趣，一种学家对一个未知生命构造的好奇。他想知道，他们的思维方式是否也一样？他们的核心逻辑有何不同？如果将那位医生也摆上他的“手术台”，又能从中解析出怎样美妙的生命密码？这个念头让他的血液都有些发热，但他很快便将这份冲动压了下去。现在，他还有更优先的“收藏品”需要处理

他的思绪，重新聚焦到了那个让他心驰神往的名字上——陈晖洁

刚才在罗德岛义诊点的表演，不过是为了接触罗德岛而埋下一个种子，更是他那个针对陈晖洁的宏大计划，布下的另一颗闲棋

他需要混乱

一场足够大的混乱，才能让龙门这座精密的城市机器出现卡顿，才能让陈晖洁这根时刻紧绷的琴弦出现崩断的瞬间。而整合运动，就是制造这场混乱的最佳工具。刚才他从俘虏口中得知了整合运动准备破坏供水系统的计划，这个计划在他看来，还不够火候，不够“艺术”，他可以“帮助”他们，让这场破坏变得更具观赏性，也更具破坏力

一个被污染的水源，会让整个城市陷入恐慌。当大量的市民出现中毒症状，龙门的医疗系统将承受巨大的压力。到那时，近卫局必然会被抽调大量人手去维持秩序，安抚民众。而罗德岛，这个以医疗救援为己任的组织，也必然会全力投入到救灾之中

到那时，他这个掌握着“独门急救秘术”的神秘医师，价值将会被无限放大。无论是龙门近卫局，还是罗德岛，或许都会主动寻求他的帮助。他将有机会，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接近权力的核心，接近他的目标

再不济，他也能在，双方精神紧绷，人手短缺的情况下动手

这个计划的轮廓在他的脑中飞速成型，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反复推敲，直至完美

他甚至开始构思，该如何“不经意地”将整合运动的计划，透露给一些关键人物，引导事态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或许，他诊所里那个被改造成“生物信号接收器”的俘虏，可以派上用场。他可以通过特定的神经信号刺激，让那个“素材“在“无意中“向外界传递出一些经过他精心编排的、真假参半的情报

而他自己，则将彻底隐于幕后，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欣赏着棋盘上因为他的一次落子，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在这场巨大的混乱中，陈晖洁必然会疲于奔命。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将承受巨大的消耗。那时，无论是去吃一碗面，还是去废弃码头吹吹风，都将不再是简单的习惯，而是一种刚性的生理和心理需求

那时，便是他收网的时刻

凯尔奇的脚步停在了自己的诊所门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被林立的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龙门的黄昏，有一种独特的、颓废的美感。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将外界的光与影，彻底隔绝

诊所内，依旧是那股熟悉的、让他安心的味道。他走到那张记录着他绑架计划的纸前，拿起笔，在 C 计划“嫁祸“的后面，又加上了 D 计划

“D 计划：瘟疫”

他写下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愉悦与自信的弧度。他将不再仅仅是一个狩猎者，他要成为这场灾难的导演。他要在龙门这座舞台上，上演一出以生命为代价的宏大歌剧，而陈晖洁的龙角，将是他为自己献上的、最完美的谢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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