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第七章 狱门之外，父子陌路

警车碾过黑匣监狱门前的碎石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座矗立在城郊的灰色建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高墙之上缠绕着电网，门口的岗哨端着武器，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绝望气息。

车刚停稳，早已等候在此的记者们便蜂拥而上，镜头、录音笔齐刷刷对准了车后座的铁笼。他们挤在警戒线外，快门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警员推开警车后门，将铁笼缓缓推了下来。阳光刺眼，于文跪在笼中，后蕊依旧顶着那根冰冷的铁棍，膝盖早已磨得红肿发烫，双手被反铐在笼顶，手腕勒出的血痕触目惊心。他赤裸的身体上还残留着高压水枪冲刷的痕迹，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小于文软塌无力地垂着，透着少年人被彻底摧垮的狼狈。

“于文！请问你对被判无期徒刑有何感想？”

“你真的是失手杀死林宇吗？有没有受人胁迫？”

“进入黑匣监狱，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出来吗？”

记者们的提问像密集的针，扎在于文的心上。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神，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却始终一言不发。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都化作了无声的沉默。他知道，在这里，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会换来更多的嘲讽与猎奇。

“问你话呢！哑巴了？”一旁的管教不耐烦了，手里的橡胶棍狠狠戳在于文的腰侧。

“唔！”刺痛让于文浑身一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后蕊的铁棍顶得更疼了，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却被他死死忍住，没有掉落。

管教见他依旧不说话，又用棍子戳了戳他的肩膀，力道更重：“赶紧回答！别在这装死！”

于文的身体晃了晃，脚掌依旧悬空，全身重量压在膝盖和后蕊上，疼得他几乎要晕厥。他抬起头，眼神空洞而麻木，看着围在面前的记者，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像蚊蝇嗡鸣，带着无尽的无奈与卑微：“我……我认罪了……”

仅此一句，便再也说不出其他。他低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不愿再看那些带着猎奇与冷漠的眼神。这三个字，是他在极致痛苦中被迫签下的枷锁，也是他此刻唯一能给出的回应，充满了身不由己的悲凉。

记者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拍了几张于文狼狈不堪的照片，便满意地散去了，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与挥之不去的冷漠。

就在管教准备将铁笼推向监狱大门时，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猛地停在旁边。于清宇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与痛苦，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林慧珠，被于晴搀扶着。

“等等！管教同志，麻烦等一下！”于清宇拦住管教，声音沙哑，“我想跟我儿子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管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于清宇穿着司法部门的制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快点，别耽误时间！”

于清宇快步走到铁笼前，看着笼中狼狈不堪的儿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曾经那个阳光帅气、带着叛逆棱角的少年，如今赤裸着身体，跪在冰冷的铁笼里，满身伤痕，眼神麻木，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小文……”于清宇的声音哽咽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没本事，救不了你……”

林慧珠也扑到笼边，哭得撕心裂肺：“小文，我的儿啊！你在里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会想办法救你的，一定会的！”

于文听到父母的声音，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始终没有抬头。他的小脸紧紧别向一边，避开了父母的目光，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痕，却倔强地不肯让他们看到。

他恨吗？恨。恨父亲的懦弱，恨他为了仕途牺牲自己；恨母亲的无力，恨她无法保护自己；可他更恨自己的渺小，恨这乱世的不公，恨自己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小文，你看看妈妈，好不好？”林慧珠伸手想触碰他，却被铁笼挡住，只能隔着栏杆哭泣，“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了，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于文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却依旧不肯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所有的倔强都会崩塌，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进父母怀里，哭喊着求他们带自己走，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望。

于晴站在一旁，看着弟弟可怜的样子，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却强忍着愤怒，对着于文说：“小文，你放心，姐姐不会放弃你的，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把你救出来！”

于文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他知道姐姐的心意，可他也清楚，面对总统的权势，这一切都是徒劳。他已经被判了无期徒刑，剥夺了一切人权，从踏入黑匣监狱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于家的儿子，只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囚徒。

“时间到了！”管教不耐烦地催促道，“该进去了！”

“小文，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于清宇抓住铁笼的栏杆，声嘶力竭地喊道，“爸爸会想办法的，一定会的！”

于文的身体猛地一震，却依旧没有回头。

管教不再给他们机会，推着铁笼，朝着黑匣监狱的大门走去。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地狱的入口，吞噬着所有的光明与希望。

于文跪在笼中，小脸依旧别向一边，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笼底。他能听到父母的哭喊声，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与不舍，可他却连一句告别都无法说出口。

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蜷缩在铁笼里，带着满身的伤痕与无尽的无奈，被缓缓推入了黑匣监狱的黑暗之中。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监狱里，黑暗笼罩，冰冷刺骨。于文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只剩下无尽的折磨与痛苦，而那个曾经阳光叛逆的少年于文，已经死在了监狱门外，死在了这乱世的不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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