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第一章 校服染血

夏末的风卷着柏油路面的热气，吹得于文蓝白色校服的衣角猎猎作响。领口沾着点汗渍，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衬得那张少年脸庞愈发阳光干净——睫毛纤长，眼神却带着点没褪去的桀骜，是被于家棍棒教育压出来的叛逆，藏在清澈的眼底。

放学路是条栽满悬铃木的老街，战前铺就的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此刻却被一群少年堵得水泄不通。于文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刚要绕开人群，就被一只手猛地拽住了校服后领。

“于文？站住！”

说话的是周瑾，总统周家的嫡公子，同样穿着蓝白校服，却熨烫得笔挺，领口别着枚小小的金质校徽，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倨傲。他身后跟着三个跟班，都是世家子弟，校服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彰显身份的装饰。

于文皱着眉甩开他的手，指尖因用力泛白：“周瑾，我没惹你。”

“没惹我？”周瑾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他，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昨天在物理课上，你敢反驳我？普通贵族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于文的火气瞬间上来了。他是普通贵族，家底远不如周家厚实，父亲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做错一点事就是一顿打骂，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别人的肆意羞辱。“我说的是事实，你的实验步骤本来就错了，跟我是不是普通贵族没关系。”

“还敢嘴硬！”周瑾抬手就推了于文一把，力道不小，于文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在悬铃木的树干上，疼得闷哼一声。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课本散了一地。

“瑾少，别跟他废话，给他点教训！”跟班们起哄着围上来，摩拳擦掌。

于文弯腰捡起一本物理书，攥在手里当武器，眼神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别惹我。”

“教训你怎么了？”周瑾说着就挥拳打过来，拳风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却也实打实砸在于文的脸颊上。

疼。

钻心的疼瞬间蔓延开来，于文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破了，尝到了血腥味。积压在心底的叛逆与委屈一下子爆发，他扔掉书本，扑上去抱住周瑾的腰，两人扭打在一起，滚倒在石板路上。

蓝白色的校服在地上蹭得满是尘土，布料被扯得变形。周瑾骂骂咧咧，拳头往于文身上乱砸；于文也红了眼，攥着周瑾的胳膊，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疼得周瑾惨叫一声。

“住手！别打了！”

混乱中，一个温和的声音插进来。是同班的林宇，性格懦弱，却总爱试着劝和。他跑过来，伸手想把两人拉开，“都是同学，没必要……”

他的话没说完。

周瑾正被于文压在身下，急红了眼，随手抓起地上一块被打碎的啤酒瓶碎片——不知是谁随手扔在路边的，锋利的边缘闪着寒光。他想都没想，朝着于文的后背捅过去。

于文下意识侧身躲闪，碎片却没避开，反而直直扎进了冲过来拉架的林宇胸口。

“噗嗤”一声，是利器穿透布料和皮肉的声音。

所有动作都停住了。

周瑾保持着挥臂的姿势，脸上的狰狞还没褪去，瞳孔却骤然收缩。于文撑在地上，转头看向林宇，只见那少年胸口的蓝白色校服瞬间被染红，像一朵妖异的花，迅速蔓延开来。

林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带着劝和时的温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他软软地倒下去，手还保持着想拉开两人的姿势，鲜血顺着石板路的纹路流淌，渗进缝隙里。

“死、死人了……”周瑾的跟班吓得脸色惨白，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都在发抖。

周瑾猛地扔掉手里的碎片，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街上格外刺耳。他爬起来，看着林宇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嘴唇哆嗦着：“不、不是我故意的……是他自己冲过来的……”

于文也懵了。他慢慢站起来，蓝白色校服上沾着尘土和点点血迹，脸上的伤口还在疼，可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寒意。他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林宇，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有周瑾语无伦次的辩解。

“是你杀了他！”于文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看向周瑾。

“胡说！是你先打我的！”周瑾像是被刺激到了，突然拔高声音，“于文，是你逼我的！这事跟我没关系，要怪就怪你！”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路人，有人拿出旧款智能手机拍照，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吓得赶紧躲开。警笛声很快由远及近——不知是谁报了警，几辆贴着军阀徽章的警车停在了路边，下来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手里握着警棍，面色严肃。

周瑾看到警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冲过去：“警察同志，是他！是于文先动手打人，我是正当防卫，是林宇自己冲过来的，跟我没关系！我是周家的人，我爸爸是总统！”

警察看了看周瑾，又看了看满身尘土和血迹的于文，以及地上的尸体，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在这战后重建的乱世，一条普通贵族子弟的命，远不如总统周家的面子重要。

一个领头的警察走到于文面前，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手腕，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于文，涉嫌故意伤人致死，跟我们走。”

“不是我杀的！”于文挣扎着，看向周瑾，“是他！是周瑾用碎片捅的人！”

周瑾躲在警察身后，脸上没了刚才的慌乱，只剩下得意的冷笑：“于文，没人会信你。你一个普通贵族，敢跟我斗？等着去黑匣监狱吧。”

于文的心脏猛地一沉。

黑匣监狱——那个名字像一道魔咒，在贵族子弟之间流传。专门关押15到22岁犯错的贵族子女，进去的人，就再也没了体面，比奴隶还不如。

警察不管他的辩解，强行把他往警车上拽。蓝白色的校服被扯得更乱，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眼底翻涌的绝望与叛逆。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林宇，那摊红色的血迹在夕阳下格外刺眼，又看了一眼周瑾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警车发动了，卷起一阵尘土。于文坐在后座，双手被铐在身前，蓝白色的校服上，血迹和尘土混杂在一起，像一幅破碎的画。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悬铃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没杀人。

可这乱世，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黑匣监狱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这个16岁少年的头顶，将他的阳光与骄傲，一点点拖向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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