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痛，好痛！

诺亚的意识刚刚恢复，就被浑身上下的剧痛淹没。

『复原』……本能驱使着这个破碎的躯壳疯狂吸收着周围山谷中弥漫的魔神之力，黑色的雾气蜂拥而至，强行修补着伤痕，扭曲地重塑着形态。但这过程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更深的折磨。属于“魔蝠”的部分在被剥离、被覆盖，而属于“诺亚”的部分，则在粗暴地植入、生长。

它想嘶吼，发出的却是混合了蝙蝠尖啸与巨龙咆哮的怪响；它想移动，身体却像提线木偶般滞涩不听使唤。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它残存的理智。

一个微弱的念头在无尽的痛苦和混乱中闪烁。

我是……诺亚……

不，我……

魔龙感到头痛欲裂，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感知此猛烈地撕扯着它。记忆的碎片不断闪现，却又迅速被纯粹的痛苦和本能吞噬。

“吼——！”

魔龙仰天长啸，强大的声波甚至直接震退了附近的几个冒险者。这咆哮声中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空气中弥漫的魔神之力仿佛都随之共振，让所有人胸口一闷。

精灵游侠已经重返战场，她翠绿的眸子紧紧锁定魔龙，自然之力在弓弦上汇聚成一支翠绿欲滴的光箭，但她的手指却扣在弦上，引而不发。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只魔物身上的气息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纯粹的暴虐和混乱中，似乎掺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这狰狞外表格格不入的挣扎？甚至是一丝……悲伤？

‘刚才那声咆哮……不只是愤怒，还有痛苦？’游侠的心中闪过疑虑，作为与自然万物共鸣的精灵，她对情绪的感知远比寻常种族敏锐。但这丝疑虑很快被眼前的危机压过。无论这魔物有何内情，其天灾级的破坏力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三支蕴含着纯净自然之力的箭矢呈品字形射向魔龙的双眼和喉咙，箭矢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还在在空中微微调整着轨迹。

魔龙怒吼一声，本能驱使着他抬起一只前爪护住要害。箭矢撞在覆盖着潦草鳞片的爪臂上，爆开一团团翠绿的光芒，自然之力与黑暗能量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让魔龙的动作再次一滞。

随着她的吟唱，山谷中那些仅存的、在黑雾侵蚀下奄奄一息的植物，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细微的绿色光点从它们身上飘出，如同萤火虫般汇向了她。甚至连岩壁上都开始生长出嫩绿的藤蔓虚影。

“自然之缚！”

游侠猛地睁开双眼，翠绿的眸子亮如星辰。她将长弓指向魔龙，汇聚而来的自然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出！

刹那间，魔龙脚下的地面剧烈翻涌，无数粗壮的、闪耀着绿光的魔法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迅速缠绕上魔龙的双腿、身躯甚至脖颈！这些藤蔓坚韧无比，并且不断地汲取着魔龙周身的黑暗能量，使其上的绿光越发耀眼。

“吼！！！”魔龙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疯狂挣扎，利爪撕扯，黑暗能量喷涌，将一根根藤蔓扯断、腐蚀。但更多的藤蔓前赴后继地缠绕上来，极大地限制了它的行动能力。

游侠的脸色微微发白，维持如此大范围的高阶自然魔法对她消耗极大……当然，她的目的也只是牵制而已，在她的插手下，附近的冒险者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她刚刚才松一口气。可是当她再次看向由藤蔓编织的囚笼时，却突然愣住了。

“龙呢？！”

牢笼中早已空空如也。

……

黑袍人轻轻挥舞法杖，一个个蓝色的符文从那枚奇特的水晶之中飞出，轻轻融入诺亚混乱的身躯之中。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诺亚感觉自己的精神稍微轻松了一点，同时又从这些符文之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将自己的下巴压在地面上，双爪抱着自己的头，试图以这种方式压制住脑内混乱的杀戮欲望。

“算是你的朋友吧。”黑袍人似乎没有袒明身份的想法，只是用那手轻轻抚摸着诺亚的龙吻。

“好些了吗？抱歉，我也不想让你体会这种痛苦的。不过，有东西可能得由你来告诉他，毕竟他会相信你的。”

“他？”

“他叫天一，你还记得他吗？”

诺亚的脑中闪过一些温馨的片段，有些激动的抬起了龙首：“天一，很重要的人……他在哪？”

“……嗯，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不过现在的他和你记忆中的那人可能会有点差别。”

……

那声恐怖的咆哮过后，芬奇尔捂住耳朵，心有余辜的看向了身旁的天一：“吓死我了，你听到了吗？”

“我不聋……”天一原本还想找芬奇尔寻求安全感的，现在只剩下无语了。他揉了揉还在发麻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透过岩石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一片狼藉，谷中稠密的黑雾在魔龙的不断吸收之下少了许多，这也让天一能更清楚的看清外面的景象——崎岖不平的谷底现在布满了坑洼和裂痕，魔法藤蔓的残骸与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显示着刚才战斗的激烈。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片聚集在一起绿色的茂盛藤蔓。

能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唤出这种规模的木元素（在精灵那边，他们与生俱来力量被称为自然之力，不过其实就是木元素而已）……这是哪位大佬出手了吗？天一疑惑，随即才意识到不对。

等等，那条魔蝠龙呢？跑到哪里去了？

“外面安全了吗？”芬奇尔好奇的挤了过来。

“不知道啊，不过那只怪物好像不见了。”天一疑惑的让开一步，好让芬奇尔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突然，他打了个寒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掠过心头，仿佛被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近距离窥视。他猛地回头，望向山洞深处那片漆黑的阴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怎么了？”芬奇尔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什么……”天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握着魔法书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是错觉吗？还是……

转过身，他看到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黑袍人。

“不是错觉哦？”

“wc你谁啊！”天一被这宛如恐怖片一样的突脸情节吓了一大跳。

“……”黑袍人看着爆出粗口的天一，似乎有些无语。而他的旁边，一只黑龙兽人不太确定看了过来。

“天一？”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天一顾不上惊讶，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等等，你是……诺亚？”他惊讶的叫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你变回来了？！”

“对，是我。”诺亚激动的上前一步，想要找天一问出自己的疑惑。

天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紧绷。眼前的黑龙兽人确实是他梦中见过的那个青年的模样，甚至连眼角那道小小的疤痕都一模一样。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对方真的已经恢复理智了吗？真的不会攻击他们吗？

“放心好了。”黑袍人像是看出了天一的顾虑，摊开双手，缓缓解释了起来：“我用了一点手段稳住了他的身体和意识，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不过也够让你们好好谈谈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天一刚想这么问，却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改变，黑洞洞的山洞变成了黑洞洞的神秘空间，而且芬奇尔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我们想害你的话，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的。”黑袍人舞动法杖吓唬了一下天一，诺亚看起来有些小失落，似乎是在因为刚才的躲闪而伤心。

“……那你们到底想干嘛？”逆来顺受什么的，天一感觉自己已经要习惯了——靠，为什么他老是被别人推着走啊？哪怕之前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他就是觉得有些不爽。

“还是乖乖听话的天一最可爱了。”黑袍人不管他有多么抗拒，双手抓起他软乎乎的脸就使劲的揉了起来。

天一：窝囊气积攒中

“呃，可以不要捉弄他了吗？”诺亚小心翼翼的向着黑袍人发问道，明明是比两人都要高出不少的大个子，结果却意外的好像很怂呢……

“抱歉，差点忘记时间有限了……”黑袍人似乎有点遗憾，不过还是把位置让给了诺亚。

“好久不见。”

诺亚将所有复杂的情绪融入这句短短的话中，暗红色的眼中映照出天一的影子，里面混杂着重逢的激动、难以言说的痛苦，以及一丝生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天一看着这双眼睛，梦中那种模糊的亲切感再次涌上心头，压过了部分警惕。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真的认识？抱歉，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在我的梦里，好像是有你的样子。” 他坦白了自己的处境，目光在诺亚和神秘的黑袍人之间游移。

诺亚的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失落：“不记得了吗……” 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巨大的爪子无意识地收紧，“没关系，你还在就好。”

你的那个“天一”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啊……天一不敢这么说，只能紧张的看着两人。

“重点不是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现在需要你做什么。”黑袍人适时地插话，“诺亚，你还记得那则预告吧？”

诺亚微微一愣，虽然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将那段话说了出来：“世界会不可避免的走向终结，除非集结世间所有的权柄，成为那位至高无上的『创世神』……”

等等，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天一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世界要毁灭了？”

诺亚点了点头，“嗯，这是『树神』得出来的结论，作为传说中的世界树，祂最能直观的感知到世界的微小变动。根据祂的观测，我们的世界正在不断的衰老，并在不久的未来后迎来它的‘死亡’。”

黑袍人的兜帽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世界的‘寿命’即将耗尽，维持存在的根系正在逐渐老化。而唯一被我们想出来的、有可能阻止这场终末的方法，就是有人能集世界上所有魔神的‘权柄’——你可以将它们理解为构成世界本源规则的碎片。当所有的权柄归于一人之身时，那人便能拥有创世般的权能，或许就能为这个世界续命。”

黑袍人的话如同惊雷在天一耳边炸响。世界终结？创世神？这些词汇每一个都沉重得远超他的想象。

“等等，你刚刚说，这是我要做的事？我要去拯救世界？”天一不可思议的看向黑袍人，他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异世界、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的“萌新”，怎么就突然被卷入了这种拯救世界的故事里面了，而且还要他成为那个主角？

就算他再怎么逆来顺受，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同意的，因为这已经不单单只是自己的事情了，这可是关乎到整个世界的命运了啊！

诺亚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讶的看向了黑袍人。“你想让天一去做这件事？！这太危险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就我所知，现在我们这边唯一存活的魔神，就只剩下两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你了。”黑袍人似乎也很无奈。

“只有魔神能容纳神格，承载其他魔神的权柄，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什么，他们都死了？龙神怎么会输？！”诺亚惊讶的问道。

“很遗憾，无人生还。”黑袍人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不想承认，但是那位伟大的龙神确实已经死了，是莱昂纳德杀死了他，你可能不认识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你死之后才冒出来的人物。”

“我本来已经复活了他，可谁又能想到……”

“是你复活了龙神？！”天一打断了黑袍人的话，震惊的看着对方，立马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他可没忘记这件近代历史上的大事，更何况，这是关乎到威卡的事情——龙神死后，他残存的一帮狂信徒受到神秘人的蛊惑，以自身的生命开启了一场献祭仪式，成功复活龙神。

那些受害的人其中，就有威卡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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