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站在村口，在村民们感激和不舍的目光中向他们挥手告别。

晨光熹微，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原野。

三月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身旁像座小山似的刚斯塔夫，对方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夸张的哈欠。

“喂，小狼，下次把你那个计时魔法关掉，老子还没睡够就被吵醒了。”

刚斯塔夫说的计时魔法，指手机的闹铃，前世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响起。

三月曾经恨透了这该死的闹铃，但它毕竟是自己和前世为数不多的联系之一，也曾帮住他在加里奥利的引诱下清醒过来。

当然，还能恶心一下刚斯塔夫。

三月瞬间觉得闹钟也眉清目秀了起来。

“少废话，蠢熊，该走了。”三月言简意赅，率先迈步。

“喂，小狼崽子，你再叫一个试试？”刚斯塔夫不满地嘟囔，但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跟上，并且非常“刻意”地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他一步就差不多顶三月两步，导致他需要时不时停下来，或者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慢速“蠕动”来维持这个约定。

三月偶尔回头，就能看到刚斯塔夫那张毛茸茸的熊脸上，写满了“老子很不爽”，但那双黄色的眼睛却又死死盯着他，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不知从那个地缝钻下去偷跑了。

这种矛盾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凶神恶煞的巨熊脸上，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三月不禁想起了前世的一些无脑搞怪小说中的角色：垮起个劈脸的，头小腹肌大的，一米八大长腿......之类的

虽然刚斯塔夫的腿没那么夸张，但他身高大概两米二三，腿长应该不会少于一米六吧......反正就算加上耳朵的高度，自己也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脖子。

刚斯塔夫见三月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知道在看什么，更烦了。

“你就不能走快点？慢吞吞的，看什么看？”

“看你腿长，行了吧？”三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加快了脚步，但依旧维持着能让刚斯塔夫“蠕动”跟随的速度。他有点享受这种微妙的反制感。

“哼，知道老子厉害就好！要不是为了......”刚斯塔夫话说到一半刹住了车，恶狠狠地瞪了三月一眼，喉咙动了动像是在组织语言，“……要不是老子守约定，早把你拎起来走了！”

“你比我还着急吗？”三月后退着前进，“大湾城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啧，话多。”

刚斯塔夫习惯性地啧了一声，眉头拧成疙瘩，但他没有敷衍，而是眯起那双黄色的熊眼，像是在脑中调取资料。

“大湾城嘛，一个靠着中间河与荒原河交汇处的深水湾建起来的巢穴。水运方便，南来北往的破烂……呃，货物，都在那里集散。”

“荒原河？中间河？”三月不解。

“嗐，外人就是麻烦。”刚斯塔夫用力一跺脚，示意倒着走的三月搞快点，别慢吞吞耽误时间。

“加里奥利，你见过的，丰饶河中游就是他的地盘。丰饶河与中间河是荒原河的支流。”

“额......”三月扶额，这些信息对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没一点用，“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喝的水是从这三条大河来的。”

“而且河流也是各大势力的分界线。丰饶河以东是魔王城，以北是芬里尔的寒霜城，以南是克罗斯的造剑地。”

“那我们现在呢？”

“我们在东部荒原，继续往西走，就到了整个东部荒原最大的城市，大湾城。”

刚斯塔夫用一种“你这都不懂”的嫌弃眼神瞥了他一眼。

三月在脑海里简单勾勒了一下地图。自己从遇到刚斯塔夫开始，是一直在往西走的。

也就是说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是在魔王的地盘？

铁砧提到过他的上司叫芬里尔，刚斯塔夫提到过的克罗斯，大概也是魔王的手下。

好家伙。

这是什么开局？重生之新手村在魔王老巢？！

三月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居然是从魔王的势力范围深处一路跑出来的？

难怪遇到的第一个土著就是刚斯塔夫这种级别的疯批。

“所以……大湾城不属于魔王军？”三月小心翼翼地问，这关系到他的基本安全。

“哼，那破地方，谁都想咬一口，但又没那么好啃。”刚斯塔夫嗤笑一声，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名义上归一个叫‘草原伯爵’的鬣狗家族管，有点自己的卫兵。但魔王军、还有勇者军队的探子、中立的商会、像老子这样喜欢热闹的……”

“还有几天就是十年一次的神泽祭典，到时候会举行庆典游街，舞台剧表演，比武大赛，还有和平议会，全世界最大的烟火集市。当然，贼，强盗，兵油子，投机客，单纯想取乐的家伙，都会往这个地方挤。”

“所以祭典期间，会非常混乱？”三月几乎能想象一条街道上身体贴着身体的画面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衣服，但凡有穿一点，也不至于一点没有穿。

那画面太过油腻，以至于不敢细想。

“废话！”刚斯塔夫哼了一声，用爪子比划着，“到时候，内城还好点，那帮鬣狗卫兵还能装装样子。外城？尤其是码头区、集市区、红灯区、旅宿区那一片，呵，能把你挤得双脚离地飘着走！打架的、偷东西的、当街干的，反正乱成一锅粥！”

他提到红灯区时语气微妙，冲三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笑地三月内心发毛。三月瞬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地方，以后绝对要绕道走。

“大湾城到底有多大？分内外城？”三月努力将话题拉回来。

“啧，麻烦。”刚斯塔夫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你就想成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最里面一圈，背靠着深水湾的高地，是草原伯爵的城堡和军队首领、城市管理人、大商人的地盘，叫内城，墙高卫兵多，相对安静，也是这次和平议会召开的地点，但也势利眼最多。”

他用爪子在地上划了一道弧线。“中间一圈，算是外城，住的多是有点手艺的或者小商人，乱七八糟的店铺也多，鱼龙混杂。”

“最外面，尤其是下游那片，就是码头区和红灯区，最乱，但也消息最灵通，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那儿。”

......

刚斯塔夫说的，都让三月有点没底气了。

如果大湾城是这样一个烂透的地方，恐怕在这里开餐馆会遇到不少麻烦。

而且，之后怎么打发走刚斯塔夫也是个问题。

“对了，既然你这么讨厌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来？”

“老子什么时候说讨厌那破烂地方了？”

三月：......刚刚一脸嫌弃，骂骂咧咧的不是你吗？

刚斯塔夫似乎看穿了他的腹诽，粗声粗气地继续道：“那地方乱是乱，但老子喜欢，热闹还是要凑的！老子是冲着比武大赛去的。”

“你能看得上比武大赛？你不是吹嘘你是整个东部荒原最强的？”

“哼，那是看不上大部分废物！”刚斯塔夫呲了呲牙，黄色的瞳孔里燃起一丝好斗的火焰，“但每次祭典，总会有几个耐揍的家伙冒出来。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去松松骨头，顺便……”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几分实实在在的贪婪，“……赢了有奖金！不少呢！还有不少骚货前赴后继求着让我取乐。够老子逍遥一阵子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这理由非常刚斯塔夫。

“而且，”他补充道，目光扫过三月，带着一种算计，“祭典期间，各种稀奇古怪的食材也会被运到集市上，说不定能找到点你没见过的好东西，给老子弄点好的！”

这后半句，显然是把三月的厨艺也纳入了他的“享乐计划”之中。

三月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如果刚斯塔夫的目标是比赛、奖金和生理释放，那么祭典中他是不是忙于活塞运动无法顾及自己。或者结束后，他就会带着钱心满意足地离开？自己就能摆脱他了？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刚斯塔夫下一句话打了回去。

“等老子拿了奖金，你就跟老子回巢穴！到时候想买什么食材都行！”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早已定下的事实，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三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三月：“……”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看来，想要在大湾城立足很困难，摆脱这头麻烦的熊也是个问题。

但三月还是想要好好利用这次祭典，说不定大湾城并不是他说的那么糟糕。

或许，他可以在刚斯塔夫参加比武大赛的时候，想办法摸清城市的情况，寻找独立的机会。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也为自己赚取一些启动资金。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响亮、甚至带着点催促意味的咕噜声，如同闷雷般从刚斯塔夫的方向炸响，打断了三月的思绪。

刚斯塔夫立刻烦躁地揉了揉肚子，仿佛在责怪它不争气，随即恶声恶气地冲三月吼道：“喂！小狼！耳朵聋了？没听见老子饿了？快点做吃的！要是你做的不好吃，老子就把你当点心啃了”

他嘴上威胁着，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庞大的身躯“嗖”地一下窜进了路旁的林地，速度快得惊人。没过多久，就听里面传来一声短促的兽类悲鸣和树木折断的嘎吱声。

下一刻，刚斯塔夫拖着一头体型壮硕、皮毛油光水滑的类似林鹿的魔兽走了出来，砰地一声扔在三月面前，溅起的尘土扑了三月的脚面。

看着魔兽断掉的脖子上一排深坑似的牙印和刚斯塔夫舔了舔嘴角血渍的动作，再看看这头足够五六个人吃好几天的猎物。

“你弄这么多干什么？”

刚斯塔夫：？

“难道你要请它自己咬断一条腿送给你？”

三月看着刚斯塔夫那副“快点给老子做”的霸道表情，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抽出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剔骨刀，开始处理这庞大的食材，心里盘算着哪些部位适合烤制，哪些可以试着用现有的条件做点别的花样。

毕竟，稳住这头熊的胃，是目前保障自身安全的重要一环。

“快点！把皮和肉分开做什么？哪那么多啰嗦事！”

刚斯塔夫看着三月开始检查猎物、挑选部位，极其不耐烦地催促道，在他看来，这些准备工作纯属浪费时间。

三月没理他，自顾自地挑选着适合烤制的肉块，并尝试切下一些脂肪用来炼油。刚斯塔夫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眉头拧成了疙瘩。

“啧，切那么小干嘛？一口都塞不满！还有那堆肥油，这么好的东西切下来做什么，为什么不混在一起吃？”他指着三月正准备用来炼油的脂肪块，一脸好东西被糟蹋的不解。

“这是用来让肉更好吃的。”三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好吃？用火烧一烧就好吃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刚斯塔夫完全不能理解，在他看来，食物只有“能吃饱”和“不能吃饱”的区别，顶多再加个“肉嫩不嫩”。

生火时，三月小心地控制着火势，刚斯塔夫又看不下去了：“这火苗跟豆子似的，什么时候才能烤熟？加柴！多加点儿！搞大点！”

当三月开始给肉块撒上少许盐时，刚斯塔夫更是觉得多此一举：“还撒盐？那玩意又不顶饱。赶紧烤了得了，老子都快饿瘪了！”

整个准备过程，刚斯塔夫就像个最挑剔又最外行的监工，不停地抱怨、催促、提出各种毫无烹饪常识的建议。

他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三月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仅仅是弄熟食物”这件事上。

然而，当肉块终于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变色，油脂滴落火中爆起诱人的噼啪声，一股原始的肉香弥漫开来时，刚斯塔夫所有的抱怨和指挥都戛然而止。

他庞大的身躯瞬间安静下来，黄色的瞳孔紧紧锁定在那些滋滋作响的肉块上，鼻翼用力翕动着，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低沉的、渴望的呜噜声。

刚才那个指手画脚的挑剔鬼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大贪吃。

肉刚一到火候，甚至没等三月完全递过来，刚斯塔夫就急不可耐地一把夺过最大的一串，也顾不上烫，张开大嘴就狠狠撕咬下去！

“嗷——唔！”

他刚把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就被烫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呜咽。

他那张毛茸茸的熊脸瞬间皱成一团，黄色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灼痛感而瞪得溜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但他那双紧紧握着木签的熊爪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把肉串攥得更紧了，仿佛生怕到嘴的美食会飞走。

他舍不得把肉吐出来，只能张着大嘴，狼狈地、嘶嘶地吸着气，他被烫得龇牙咧嘴，涎水都差点流出来。

“嘶……哈……该死的……怎么这么烫！”

他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一边吸着气，一边还是忍不住用迅速咬下那块滚烫的肉，仿佛只要吃的够快，热量就追不上自己似的。表情在痛苦与享受之间剧烈摇摆。三月看着他这副狼狈又贪吃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努力绷着脸，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假装在专注地翻动下一批烤肉。

好不容易，刚斯塔夫口腔的灼痛感稍微缓解，他立刻恢复了那副狼吞虎咽的架势，仿佛刚才被烫得龇牙咧嘴的不是自己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串肉消灭干净，然后再次眼巴巴地、带着心有余悸却又更加渴望的眼神，看向火上那些依旧冒着热气的美食。

“你就不能慢点吗？”

三月看着他那副记吃不记打的样子，将稍微放凉了一点的另一串肉递过去，暗自摇头。

刚斯塔夫一把抢过肉串，张开大嘴就是嗷呜一口，瓮声瓮气地回答：

“你懂什么？唔......嗯......有些东西不快点变成自己的，就会自己溜走。”

三月感觉好笑，烤肉还会溜走不成？

见刚斯塔夫吃的香，三月也准备拿起一串尝一尝。嗯，这次烤的比上次烤的好多了，火候到位了不少，油水兹拉兹拉地响，散发出不错的香味。三月一口咬下去，上下两排牙齿啪嗒一声碰到一起。

？

不对，我手里的肉串呢？不会真溜走了吧！

可恶的世界，又趁我不备偷袭我。

然后他听到刚斯塔夫发出一声满足的呜咽，看到地上多出一根木签子。

三月：......

“刚斯塔夫，我说有没有可能，烤肉还剩了不少，你不用从我手里抢。”

刚斯塔夫不以为意：

“谁让你磨磨蹭蹭的。我这是认可你的能力，你做的可比神泽祭典上的宴会食物好吃多了。”

.......

三月懒得跟他争辩，迅速拿起另一串肉，护在身前，小心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不错，看来自己的手艺在实践中有进步。

刚斯塔夫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烤肉一扫而空，连串肉的木签都舔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地瘫坐在地上，发出响亮的饱嗝。

三月默默熄灭火堆，看着刚斯塔夫那雄壮的、仿佛能撞碎一切障碍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空木签。

到了大湾城，也许可以找机会在神泽祭典上摆个地摊，积累第一波人气。到时候如果他让我跟他走，就推脱说自己很忙。

总之先稳住这头蠢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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