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内心却无法平静。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周总监。”我再次开口。

她从文件中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又怎么了？”

我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语气说道：“我决定辞职，立刻生效。”

她彻底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解。“立刻？辞职？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只是平静地回答：“是我个人原因，有些急事必须马上去处理。”

她审视了我几秒，最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强留。手续之后让HR补办吧。”

“谢谢总监。”我微微躬身，没有一丝留恋，转身走出了这间已经被我彻底改造过的办公室。

当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外面工位上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年轻的实习生小李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老员工王哥说：“诶，王哥，她进去那么久，周扒皮没把她生吞活剥了？”

王哥头也不抬地盯着屏幕：“哼，不好说。咱们这位周总监，今天火气大得很，早上开会把销售部那几个老油条骂得狗血淋头。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情绪化。”

我心中了然。在我改造周铎敏的记忆时，为了防止世界线出现悖论，我只对她本人进行了修改。对于公司其他人来说，他们的记忆还没改变过来——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那个叫做“周铎民”的男人。

是时候完成最后的收尾了。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走到了我的座位旁。

“各位，”我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得马上走。刚刚已经跟总监提了离职，来跟大家告个别。”

“啊？这么突然？”年轻的实习生小李第一个叫起来，他站起身，一脸惊讶。

我笑着朝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事发突然。以后好好干。”

就在我的手掌接触到他肩膀的瞬间，我眼中银光一闪。一股微不可察的力量顺着我的指尖流入他的身体。小李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脑中关于“周铎民”总监是个男人的记忆被悄然抹去，替换成了严苛的女上司“周铎敏”。

然后，我走向了老员工王哥。他正扶着眼镜，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我伸出手：“王哥，这几年多谢你照顾了。”

他握住了我的手，嘴里还在抱怨：“你走了也好，省得再受那个周扒皮的气，一个大男人，天天就知道……”

他的话戛然而止。又是一道银光在我与他相握的手中闪过。王哥的记忆，也被我瞬间篡改。他皱了皱眉，似乎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然后改口道：“唉，反正你走了也好，咱们这位女总监……实在太难伺候了。”

看到魔法无缝衔接地生效，我心中稍定，准备走向下一个目标——陈姐。

然而，就在我迈出脚步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我停住了。

我可以在离开前，通过告别，修改掉这个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记忆。但是……然后呢？

销售部呢？财务部呢？楼上的人力资源部和行政部呢？那些和周总监开过会的其他部门经理呢？还有那些与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客户，那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合作伙伴呢？甚至，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我不可能把所有认识“周铎民”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个地握手、拍肩、拥抱。这是一个无底洞，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巨大漏洞。只要还有一个拥有旧记忆的人存在，我创造的这个“新现实”就是脆弱的，一戳就破。

我的方法太笨拙了。我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能够自我维护的“现实修正协议”。

想到这里，我顾不上和陈姐打招呼，猛地转过身，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中，重新敲响了总监办公室的门。

“请进。”

我推门而入。周铎敏看到去而复返的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了？改变主意了？”

我走到她的办公桌前，脸上露出一个无比诚恳的微笑：“不是的，总监。只是觉得刚才走得太仓促，想再跟您正式地告个别。无论如何，谢谢您这段时间的栽培。”

在她看来，这只是下属临走前的客套。但对我而言，这是我施展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魔法的绝佳时机。

我将精神力高度集中，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她的记忆，而是她本身的存在，她的“信息场”。我伸出手，做出想要和她握手的姿态，口中轻声说道：“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就在她伸出手，与我的指尖轻轻相触的瞬间，我眼中银光一闪而过。我将一股极其复杂的、被编织成规则的魔力，如同一段无形的程序代码，悄无声息地植入了她的灵气之中。

这个魔法的效果很简单：从这一刻起，周铎敏本身就成了一个移动的“现实修正器”。任何通过视觉、听觉、文字，乃至记忆检索等任何方式观测或关联到她的人，其脑中关于“周铎民”的男性认知，都会被即时、强制、且无痕地修正为“周铎敏”的女性设定。

她，就是她自己存在于世的真理。

“你也是。”她握完手，毫无察觉地收了回去，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再见，总监。”我完成了最后的杰作，心中一片释然。

这一次，我再也没有回头。我回到办公区，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钱包，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各位，我走了，有缘再见！”

我没有再与任何人进行单独的告别，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在我转身走向电梯的时候，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全新的抱怨声，而这次加入讨论的，还有我之前没有“修正”过的陈姐。

“唉，说真的，我每次跟周总监汇报工作都压力山大，”陈姐叹着气，“她作为一个女性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不容易，但对自己和别人也太狠了。”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走了进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出了胸中那口被骚扰的恶气。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哼着小调：惹谁不好，偏要来惹一个魔女。这就是下场。

我心情愉快地走向公司大门，准备迎接胜利后全新的生活。

就在推开光洁的玻璃旋转门的那一刻，门上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尊容。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头发乱翘，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最致命的是——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扣到了第二个扣眼里，导致整个衣领都歪向了一边。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所以……在所有人眼里，我这场精心策划、堪称华丽的复仇，看起来大概就只是一个被工作和上司逼到精神恍惚的倒霉社畜，终于在某天早上衣衫不整地崩溃跑路了？

我默默地把扣子解开重新扣好，拉了拉歪掉的衣领，快步汇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魔咒能把讨厌的上司变成女人，但没法把下一份工作变出来啊。

小说相关章节：魔女欣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