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奶茶店，甜腻空气被门外的微风取代，夏梅松了口气，觉得和林靳这场“摊牌”会谈总算有惊无险地接近尾声，一抬头，却猛地撞进一双熟悉的、带着错愕和一丝黯淡的眼睛里。

是连云义。

他就站在几步开外，像是正要往奶茶店走，却猝不及防地定格在原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又飞快地扫过她身旁的林靳，那眼神里的光肉眼可见地熄了下去，只剩下复杂的晦暗。

夏梅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有些发干。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连云义已经走了过来，脚步有些沉。他勉强对夏梅扯出一个笑，笑容短促而苍白：“夏梅，好巧。”

“嗯，好巧。”夏梅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他的视线转向林靳，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客气而疏离：“你好。”

林靳脸上那点闲聊后的松弛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性的、略带观察意味的平静。他微微颔首，回了一句：“你好。”

气氛尴尬得几乎能凝出冰碴。

连云义似乎也无意多留，目光重新落回夏梅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最后只化作一句简单的：“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仓促地转身，快步离开，背影消失在街角的人流里，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夏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怅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那段刻意扮演的过去，终于彻底翻篇了。

那时候在图书馆，她被连云义的那句“从来没真正喜欢过我”问得哑口无言。那一段短暂的恋情里，她扮演着那个温柔、体贴、从不出错的标准女友，却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小小的任性、甚至偶尔的坏脾气都死死藏在那副完美的面具下。累，且虚假。连云义感受到的疏离和隔阂，并非错觉。所以当他提出分手时，她甚至有种扭曲的解脱感，随之而来的才是漫无边际的迷茫——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现在，自己已经经历了变身后的这么多事情，神奇的，羞耻的，惊险的，刚刚还与林靳那场关于“非人”与“衣服”的诡异对话……她一点点剥开了那层厚重的壳，触摸到了内里那个或许不完美、却鲜活有力的自己。

她也清晰地分辨出，面对连云义时，那种努力维持完美的紧绷感，和面对林靳时，那种即使紧张害怕、却依旧忍不住流露真实情绪的放松感，是如此不同。

喜欢？她对连云义，大概更多是少女对一段“应该拥有”的恋情的憧憬，以及对一个“理想男友模板”的投射。而对着身边这个敏锐、执着、有时气得她跳脚、有时又让她莫名安心的刑警……那种心跳加速、注意力不受控制被吸引、甚至愿意冒险袒露最大秘密的感觉……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啧。”旁边传来一声轻啧。

夏梅回过神，转头看见林靳正摸着下巴，看着连云义离开的方向，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故意拉长了语调：“前——男——友——？”

夏梅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羞又恼，瞪他一眼：“……嗯。怎么了？”

林靳收回目光，低下头看她，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睛此刻弯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没怎么。就是觉得……”他顿了顿，笑意加深，“看来对你余情未了啊，夏梅同学。”

“你！别乱说啊！”夏梅的脸更红了，急急地反驳，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些，“我们都分手大半年了！早就没关系了！”

看着她急得跳脚、脸颊绯红、眼神闪烁却格外鲜活的模样，林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他不再逗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往前走。

夏梅愣了一下，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微风拂过，带来他带着笑意的、清晰无比的评价，飘进她耳朵里：

“看来夏梅同学，还挺受欢迎的嘛。”

夏梅的脸越来越红，这个人，真讨厌！！

很快回到了宿舍楼下，夕阳的余晖把宿舍楼染成暖金色，林靳停在女生宿舍楼下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旁，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就送到这儿吧。”夏梅停下脚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一路走回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但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缓和。

林靳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嗯，上去吧。有事……”他顿了顿，改口，“没什么，上去吧。”

“好。”夏梅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宿舍楼大门，直到踏上楼梯，才感觉那落在背后的、带着温度的视线消失。她轻轻吁了口气，心跳却还在为刚才那句“还挺受欢迎的”和分别时他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而微微加速。

推开宿舍门，里面很安静。苏芸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是出去玩了。林文君的电脑开着，人却不在，估计是去洗澡了。

只有顾晓雯，正坐在书桌前，听到开门声立刻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神秘感。

“梅梅！你回来啦！”她几乎是跳起来的，几步就蹿到夏梅面前，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那个……林警官找你干嘛呀？是不是……嘿嘿……”

夏梅脸一热，把背包放下：“没干嘛，就……随便聊聊。”

“哦——随、便、聊、聊——”顾晓雯拖长了声音，显然不信，但也没继续逼问，反而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极度好奇和不好意思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那个……梅梅，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夏梅疑惑地看着她。

顾晓雯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梅的背包：“我……我能不能……看看你那双手套？”

夏梅一愣，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那双手套……是她所有秘密、所有羞耻、所有奇特经历的源头。除了她自己，还没有任何人真正触碰过它。

看到夏梅脸红和迟疑，顾晓雯连忙摆手：“我就看看！就摸一下！我实在太好奇了！保证不乱动！真的！”

看着她那副眼巴巴、像是渴望糖果的小孩一样的表情，夏梅心软了，也升起一种奇异的分享欲。这个秘密太重了，多一个人能分担、能理解，甚至能触碰它的一部分，似乎……也不错。

“……好，好啊。”她小声答应着，从背包最里面的夹层，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双叠得整整齐齐的肉色手套。它的材质在宿舍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细腻的、几乎看不出纹理的光泽。

顾晓雯屏住呼吸，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指尖刚一触碰到，她就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哇……！”她轻轻用手指揉捏着那薄薄的材料，眼睛瞪得圆圆的，“这……这手感！好软！好滑！像……像活的一样！摸着好舒服！真没想到就是它……能让人变成那样！”

她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完全被这超乎想象的手感征服了。

夏梅看着晓雯兴奋又专注的样子，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带着强烈的好奇和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想要验证什么的冲动。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和鼓励：“雯雯，你要不要……戴上试试？”

“啊？！”顾晓雯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更大，满是难以置信，“我？！我可以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又赶紧捂住嘴，但眼神里的跃跃欲试几乎要溢出来。

夏梅点了点头，心跳也莫名加快起来。她也想知道，这神奇的手套，是认准了她一个人，还是任何人都能使用？如果晓雯也能变身，那会是什么样子？这个想法让她一阵兴奋。

她完全忘记了，或者说，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暂时屏蔽了那个最关键、最羞耻的，解除变身的条件。

得到许可，顾晓雯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她深吸好几口气，像是要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两只手伸进了手套里。

夏梅屏息凝神地看着。

手套完美地贴合了晓雯的手指，严丝合缝。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预想中的活物般蠕动、包裹全身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手套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套在顾晓雯的手上，像一双质地异常好的普通手套。

“呃……”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夏梅，“好像……没用？”

她尝试着把手套摘下来，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她把两只手套递还给夏梅，脸上虽然有点小失望，但更多的是惊奇和不解：“梅梅，这手套……它认准了你是主人吧？我估计其他人都变不了身。”

夏梅接过手套，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依旧，心里却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认主？

她到底哪里特殊？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恰好在流星雨过后，第一个得到了它？这听起来毫无道理。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萦绕心头，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后怕猛地窜了上来，让她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竟然让晓雯戴上了手套！

万一……万一晓雯真的成功变身了呢？！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向晓雯解释，如何解除这身“衣服”？！

难道要告诉她：“呃，雯雯，那个……你想变回来的话，需要……需要自己达到一次高潮……”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夏梅就羞耻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太社死了！绝对不行！

幸好！幸好这手套挑人！

夏梅暗自庆幸，赶紧把手套塞回背包最深处，像是藏起一个差点引爆的炸弹。她脸上发烧，强作镇定地对晓雯说：“可能……可能吧。看来它只认我。”

顾晓雯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反而安慰起她：“没事没事！这说明你是天选之女！独一无二！”她又兴奋起来，开始畅想，“不过也好酷啊！这简直就是科幻片里的情节！梅梅你以后就是我的超级英雄室友了！”

看着晓雯毫无阴霾的笑脸，夏梅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笑，但心底那个关于“为什么是我”的疑问，却更深了。

周五下午夏梅照常回家，傍晚，空气里飘着晚饭的香气。夏梅扒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刚放下筷子，就被妈妈一个眼神示意，神秘兮兮地拉到了阳台。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屋内的饭菜味。妈妈关好阳台门，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压低了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八卦和期待：“梅梅，跟妈说实话——”她凑近了些，“上次那个……突然来家里找你的，姓林的警官，是不是……你男朋友？”

“妈！”夏梅的脸“腾”地一下就烧透了，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她下意识就想反驳，声音都带了点慌乱的调子，“不是！你瞎猜什么呀！他、他就是……一个朋友！”

“朋友？”妈妈显然不信，嘴角弯起，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轻轻拍了她胳膊一下，“骗谁呢？什么朋友能让你直接往家里领？还是个警察，长得又精神，个子也高。你上个男朋友，那个姓连的同学，你可都没带回来过。”

夏梅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一阵无力。上次林靳哪是她“带”回来的？那是他步步紧逼，直接闯上门来“试探”她，差点把她魂都吓飞了！可这其中的曲折惊险，怎么能跟妈妈解释？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含糊地嘟囔：“情况不一样嘛……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妈妈看她急得脸通红，眼神闪烁，笑了笑，没再逼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行行行，朋友，朋友。妈就是问问，你呀，自己也好好想想。”

妈妈转身回了客厅，留下夏梅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对着楼下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心里却被妈妈这几句话搅得乱糟糟的。

男朋友？

这个词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和他……算什么呢？

从一开始他带着怀疑的步步紧逼，到奶茶店里那些关于“是不是人”、“研不研究”的诡异又带着点默契的对话；从跨年夜那天，满城喧嚣，雪花和烟花一同在夜空中绽放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对她说“新年快乐，夏梅同学”；再到上次游乐园，在阴森恐怖的鬼屋里被鬼新娘吓得崩溃痛哭时，是他那笨拙却又真实的安慰“别怕，假的”，那声音里的镇定和一点点……无奈，让她暂时安下心来，后来跟在他后面走出鬼屋……

还有，他知道她最大的秘密，虽然知道得不算彻底，他见过她慌乱无措的样子，也见过她作为“无面”时冰冷强悍的模样。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普通的警察与市民，甚至不是普通的朋友。

可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暧昧？盟友？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盘桓在脑海里，直到洗漱完躺到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依旧没有答案。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停留在和林靳的微信聊天界面。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挣扎着。

要不要……问问他？

就问得随意一点，开玩笑似的：“林警官，我妈今天居然误会你是我男朋友，你说好笑不好笑？”

或者直接一点：“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可是……他会怎么回答？如果他只是公事公办地说“我们是警民合作关系”，或者更糟，用那种调侃的语气说“夏梅同学想是什么关系？”，那她岂不是羞愤欲死？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犹豫和羞怯。她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埋进凉爽的枕头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问，还是不问？

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亮得有些刺眼。微信聊天界面最顶端，还是那个严肃又有点可爱的黑猫头像。她指尖悬空，反复敲打又删除，那句“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在输入框里生了又灭，灭了又生，最终也没能发出去。

太羞耻了。也太冒险了。

万一他根本没那个意思，自己岂不是自作多情到无地自容？

就在她纠结得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闷死时，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跳出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林靳。

夏梅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点开。

林靳：「你回家了吗？」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让她的心跳瞬间失序。他怎么会这个点问这个？

还没等她回复，又一条消息紧跟着跳了出来。

林靳：「明天有空吗？你们小区门口那家奶茶店，见一面？」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主动约她？就在她刚刚疯狂纠结要不要问个明白的时候？

一种混合着惊喜、紧张和“难道他心有灵犀”的荒谬感攫住了她。当面问……好像确实比发消息要好一点？至少能看到他的表情，不至于被他文字糊弄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因为激动微微发颤，努力让自己的回复看起来平静自然。

夏梅：「嗯，回家了。」

夏梅：「好呀。」

发送成功。她把手机捂在胸口，感觉那块冰冷的电子设备都快要被心跳烘热了。

第二天，夏梅特意挑了一件看起来清爽又不会太过刻意的蓝色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那家熟悉的奶茶店。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招牌奶茶，吸管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底Q弹的珍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行人来了又走，电动车穿梭不息。她杯里的奶茶渐渐见了底，冰块融化，杯壁凝满水珠。

林靳没有来。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期待的心情像被慢慢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焦灼和失落。她不断看向门口，每一次风铃响动都让她心跳漏拍，但进来的永远都不是期待中的那个人。

他……迟到这么久了吗？还是……忘了？

就在她忍不住想发消息问一下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迫不及待地点开，是林靳的消息。

林靳：「临时紧急任务，跨省追捕，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抱歉，今天爽约了。」

后面跟着一个系统自带的抱歉表情。

原来是这样。

夏梅看着那行字，心里那点小小的埋怨和失落瞬间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担心。跨省追捕……听起来就很危险。他没事吧？现在到哪儿了？

她慢慢打字回复：「没事，工作重要。你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杯子里剩下的奶茶已经彻底失去了甜味，只剩下冰块的凉意。她默默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离开。

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晚上躺在床上，黑暗包裹上来，白天强压下去的担忧和莫名的思绪变得更清晰。

他现在到哪儿了？任务危险吗？他会不会……受伤？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她辗转反侧。

就在她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同时响起了清脆的视频通话邀请铃声！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两个字——林靳！

夏梅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心脏猛地跳到嗓子眼！他怎么会突然打视频？！

她手忙脚乱地环顾四周——卧室门关着，爸妈应该都睡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办怎么办？接不接？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一咬牙，猛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蒙在了黑暗温暖的被窝里，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个安全堡垒。然后，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那边似乎光线也很暗，晃动了一下，然后稳定下来。林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像是行驶的车内，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他穿着便服，轮廓有些模糊，但嘴角似乎带着一点疲惫的笑意。

“喂？”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

夏梅把自己缩成一团，手机凑得极近，声音压得低低的，气息喷在麦克风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喂。”

那边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带着一点戏谑：“你那边怎么那么黑？躲被窝里了？”

夏梅的脸瞬间爆红，幸好被窝里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她含糊地“嗯”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紧张和担忧：“你……你今天怎么样？任务……还顺利吗？有没有危险？”

屏幕那头的林靳似乎调整了一下姿势，画面晃动，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还好，”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些，“案子有点眉目了，挺顺利的。估计快破了。”

听到他说顺利，夏梅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辆行驶的细微噪音从他那端传来。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口，声音里那点笑意更明显了些：“对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点这边的特产当礼物？算赔礼道歉，今天放你鸽子了。”

礼物？

夏梅一愣，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起来。隔着屏幕，躲在被窝里，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

“不、不用啦！”她连忙拒绝，声音因为害羞而有点发飘，“你工作那么累……而且，也没什么好道歉的。你……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就好。”

屏幕里，林靳似乎又低笑了一声，没再坚持，只是说：“好。知道了。”

他的声音透过狭小黑暗的空间传来，仿佛就响在耳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那……早点休息。”他说。

“嗯，你也是。”

视频挂断。

屏幕暗下去，被窝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夏梅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砰砰砰地，敲打着耳膜，久久不息。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低沉含笑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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