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皮囊碎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慢到足以让墨樱看清那道黑色掌印上，因为极致的力量而扭曲的每一丝纹路，慢到足以让她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没过她的口鼻，灌入她的肺腑。

她感觉不到恐惧，心中反而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的一生，都活在影杀殿那片不见天日的黑暗与血腥之中，从未见过真正的阳光。能为生命中唯一出现过的那束光而死，或许，是她这种人，能拥有的、最奢侈的结局。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战场。无数的参天古木，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连化为齑粉的过程都来不及展现，便被瞬间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就在那道毁天灭地的黑色掌印，即将触及墨樱身体的最后一刹那，一股比殿主全力一击还要强大、还要古老、还要神秘的力量，猛地从墨樱的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于韩夜，也非来自于影杀殿殿主，而是来自于那件早已与她血肉相连，承载了她姐姐墨卿所有记忆与情感的魔道秘宝——“同心镜皮”！

“嗡——”

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七彩霞光，猛地从墨樱的身上爆发出来。这霞光，圣洁而又妖异，仿佛融合了正与魔两种截然相反的本源之力，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布满了无数玄奥符文的护罩，将她牢牢地护在其中。

黑色掌印狠狠地轰击在护罩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便被那七彩霞光消融得一干二净，甚至没能让护罩产生一丝一毫的涟漪。

这突如其来、完全超出了所有人认知的一幕，让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影杀殿殿主脸上的狰狞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这是……传说中，只有仙器才能诞生出的‘器灵’？！不可能！这件皮囊，是我亲手炼制，它怎么可能会诞生出器灵？！”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韩夜，什么叛徒，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他想也不想地转身，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疯狂地向远处遁去。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那七彩霞光猛地一收，仿佛在蓄力，随即又骤然爆发。一道比之前强大百倍的七彩光柱，如同神罚之剑，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追上了逃跑的殿主，将他彻底吞噬。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在七彩光柱的照耀下，这位纵横魔道数百年，让无数正道人士闻风丧胆的影杀殿殿主，连同他的神魂，都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彻底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击杀了殿主之后，那七彩霞光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开始迅速变得暗淡。

而身处霞光中心的墨樱，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整个人蜷缩在了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七窍之中，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股无比庞大的、属于姐姐墨卿的记忆洪流，正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那些记忆，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完整的、充满了喜怒哀乐的一生。

姐姐的温柔，姐姐的善良，姐姐的挣扎，姐姐对韩夜那份深沉如海的爱意……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决堤的洪水，要将她那属于墨樱的、小小的灵魂，彻底淹没、同化。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那件“同心镜皮”，也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咔嚓……咔嚓……”

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至皮囊的每一个角落。皮囊之下，她自己原本的肌肤，也因为无法承受这股庞大的力量，而寸寸崩裂，血肉模糊。

最终，在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声响中，那件陪伴了她数月之久，让她品尝了爱恨嗔痴、悲欢离合的“同心镜皮”，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碎裂！

无数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碎片，从她的身上剥落，然后化作点点光雨，恋恋不舍地在空中盘旋了片刻，最终，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皮囊破碎，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张与墨卿一模一样，却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脸上没有了属于墨卿的温柔，只有属于墨樱的、深入骨髓的倔强与清冷。

她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新伤叠着旧伤，那是她过去作为刺客的“勋章”，与墨卿那光洁如玉的肌肤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致命的伤势，在皮囊破碎的瞬间，彻底爆发。

她的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皆已破碎，生机如同退潮般，迅速地从她体内流逝。

她就像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即将凋零的血色玫瑰，奄奄一息，从空中缓缓坠落。

“墨樱——！”

韩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他不顾自己嘴角的血迹，不顾周围那些正道同门惊愕的目光，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在她坠落地面之前，将她那具冰冷的、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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